七人一起前往预备仓。 几个月前也是两人去巡仓,庞雨当时只想着怎么从袁仓子那里敲一笔,今日却是全然不同的目的,唐为民同样如此。 “庞小弟可知,袁仓子原本是在孔城镇仓,干这预备仓也有几年,与唐某确实早就识得。 以前辜知县在的时候,袁仓子和辜大人的幕友最是相得,赵司吏便多有关照,岂知稍有纵容便不可收拾。” 庞雨听唐为民往赵司吏身上摔锅,连忙附和道,“千里之提溃于蚁穴,赵司吏确实不该。” “今日方才知道,他自从到了预备仓后,又纳了两个小妾,在城中置下三处宅院,袁大使还是个风流人,偶有闲暇去南门红月班,与那里红牌流连,这些银子从何而来。 唐某料不到,他竟贪婪至此。” 庞雨自然不信,但看唐为民气定神闲的样子,应该是已经取得杨尔铭的谅解,黑锅当然要由袁仓子接下。 说话间一行已经到了预备仓,这次同样是承发房行的正式检查,袁仓子正心神不宁的候在仓门外。 他一见几人连忙过来对唐为民行礼,“唐大人辛苦,这…”唐为民毫不客气的打断,“户房前日已有牒过来,唐某受堂尊差事,巡查全县各仓仓储。 仓储事关桐城危亡,堂尊特意吩咐,不得徇半分私情。” 袁大使赔笑道,“小人在玉禾楼备了点薄酒,请二位先…”“不必了。” 唐为民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一点好脸色也没给袁仓子。 袁仓子心知不妙,脸色更加紧张。 进了大门后,几个守仓夫候在里面,小心的看着庞雨等人。 “如此,你告诉唐某哪些仓房有粮食。” “甲一仓有,还,还有甲二,这,唐大人你…”“那看甲一,咱们一间间查。” 开了甲一仓的门,里面贴墙整齐码放着成堆的粮袋,这完全出乎庞雨的预料,上次来的时候,预备仓能饿死老鼠。 庞雨偏头看看袁仓子,他似乎此时还心定了一些,看不出有什么慌乱。 唐为民面无表情的问道:“甲一存粮多少。” “甲一房是三百四十石,都是节前收的本色。 甲二仓还有少许存粮,唐大人是否也去查验?” 唐为民不置可否,站在仓中边走看,沿着粮袋一一拍打,庞雨仔细留意袁大使,见他脸色稍有变化。 庞雨见唐为民要细查,也跟着拍打其他粮袋,感觉里面确实是未脱壳的稻谷,低头一想后,观察了一下粮垛的堆放方式。 庞雨对两名快手道,“你们上去看,把中间的搬几包出来。” 袁大使果然色变阻止道,“庞班头使不得,别把粮袋踩坏了。” 庞雨不去理他,庞丁随即带着两个快手翻上粮垛,站在高处这么一看,立即便看出了差别,只有朝外一层的粮袋颜色是新的,里面全是陈旧的,若是不翻上来看,自然便看不到。 唐为民的帮闲也跟着跳了上去,几人抬起粮袋到边缘,下面竟然露出了木块石头,徐愣子再用刀将那粮袋割开,里面也是稻壳包裹着石块,他一用劲,把整包石块哗哗的抖落下来。 袁仓子脸色发白,吓得站立不住,软软的跌坐地上,两眼无神的看向唐为民。 庞雨两个快手道:“你们出去把门守着,一个仓夫也不能走。” 两人听了便走,外边跟着想起关大门的声音。 唐为民悠闲缓缓走动,满是趣味的看着地上的袁仓子,“承发房前日发下牒,中间有两日时间,唐某听说有人找各家粮店借粮,想借三百石,也不知是何人,不过此人也太不把我户房看在眼里了,要说城中各家粮店,如今收息放粮何处不看我户房脸色,凡户房说过不行的,没有哪家会借,否则收秋粮之时,保准他们收不到便宜粮。” 袁仓子牙关抖动,“我…不是小人。” 唐为民接着开口,“既是粮店不借,去枞阳两日又不及回来,于是有人便不得已想个瞒天过海的法子,但还是没把我户房放在眼里。” 唐为民的语气中充满了威严,庞雨还少有在唐为民身上看到。 这才是明代行政权的真实力量,以前一直说地方上以户房排第一,庞雨的感受还不太明确,今天是一次直观的体验。 唐为民从发碟开始,就已经准备好了对付袁大使,今日缓解杨尔铭的怒气之后,便着手执行。 流寇围城时调不到粮,袁仓子也知道可能要被追究,开初还有些侥幸心理,察觉到风声后一心想把窟窿补上,但如此大的数量,又逢劫后粮食短缺,价格比原来高了一倍,他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买,借又借不到,不得已才弄了些假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