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车厢在夏天会把空调开很足，内外温度反差让秦自白一进去就打了个寒颤，穿着短裙短袖的乘客们低声有说有笑。她抱着胸靠在角落里，车厢门的反射里她看见了一张空白又焦躁的脸。
出现幻觉是一个月前开始的，正处在要决定未来工作的大三到大四的期间，和父母关于要怎么做大吵了几架，或许是压力太大了，突然地从某一天早上被手机用尖酸刻薄的话叫醒开始，秦自白的世界就被撕裂了。
车厢高速穿过地下通道的时候会因为高速与空气的摩擦发出刺激耳膜的声音，秦自白缓缓靠着车厢滑到地上，太吵了吵得头疼。她的视觉与听觉都越来越敏感，她甚至会因为戴睡眠耳塞的时候海绵在耳道里膨胀的声音而再也没办法戴耳塞。
“把脸和头颅打烂，就不会觉得吵了。”
她如同一只被子弹擦过翅膀的惊弓之鸟“咻”得一下站起来，脸色变得青白。
害怕使她的呼吸急促又干涩，“什么，又是什么！”
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在哪里，从哪里发出来的？是旁边的西装男人在讲话吗？不是的他正在看手机，是你吗？你也没有看我，是车厢在讲话吗？是什么......
包被丢在地上，里面的东西随着地铁到站的冲力散落出来，秦自白胡乱转着圈寻找着。
一个戴着眼镜的平头瘦弱男人刚把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出来就被眼前这一幕吓到后退几步。半个身体进去车厢又挪了出来，网络上都说了，这年头要比以往更谨慎才行，免不得就碰到疯子把自己杀了。
可是，可是，是个女人。
他犹豫地看了看时间和那几个即将被一抢而空的空位，还是一咬牙进去了，最远的座位都坐完了，他挤在一个看起来很臭的光头男人和另一个体面的商务男人中间坐下，悄悄拍了一小段视频分享到家族群。
秦自白不知道原地摇摇晃晃了多少圈，慢慢地又被巨大的噪音夺取了听觉,那句话好像只是凭空出现的讥讽。她像是被卸了发条的木偶玩具，突然暴起又突然死去。眼睛疲惫地耷拉下来，疲惫地寻找自己散落的东西，“我的口红。”
包里的口红滚在座位底下了，在这节车厢那个带着行李箱的齐刘海女人座位底下，她看起来很年轻，很局促。
“你好。”
林青衫看到一双白色的皮质平底鞋站在自己面前，她抬头，是刚刚那个在那边等着喃喃自语的疯女人。
对视的一瞬间，她黑漆漆的瞳孔总让感觉到一种冰冷的狩猎感，被这样盯着，林青衫不由自主想要避开。她压住自己想要起身让座的冲动，扯动脸部肌肉笑了笑，“怎么了？”
“我东西在你座位下面，可以稍微让一下吗？”
林青衫把头点地像拨浪鼓，如释重负地站起来，立马拖着行李箱去到对面站着，偏着头瞟了一眼，见秦自白确实跪在地上用一把伞在扒拉东西，放心了一点。
秦自白用伞柄将口红扒出来，除了摸到金属的外壳之外，竟然还摸到了黏糊糊的东西。她拿起来举到与眼睛平视的地方，黑黢黢的东西像有生命一样从口红蔓延到自己指尖，上面连着一条扯不断的线。
她跪在地上僵硬地回头，此时正好到新的一站，来来往往挤挤攘攘的人群在她眼睛里像通过鱼眼镜扭曲成奇怪的形状，那个留着齐刘海的女生已经拖着行李箱有些吃力地留下一个背影，她整个人都像刚从脏污的池塘里爬出来，口红上的黑色越来越淡，追着那女生的背影而去，她在混乱的人群里留下混乱的黑糊糊的脚印。
秦自白平静地转头，坐下，“幻觉。”
林青衫心跳有点快，下面就是第二个岔路口了，如果身后那个人还是跟着自己，那就不是因为自己太敏感。她握住行李箱的手已经出汗，天色没黑，甚至有太阳，她分不清自己是因为阳光出汗还是因为预感。一定有什么要发生了，她预感自己即将像一块被凿下来的碎石一样滚下万丈深渊。
前面是漫长的阶梯，这座城市很多梯子，她听到了脚步靠近的声音。
“小姐，看你一路拉着这么重的箱子，前面是梯子，来，老哥来帮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我经常走——”她声音低如细纹，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男人豪爽的笑笑，露出和蔼的笑容，“妹妹别在这里跟我客气，你看让那边老姨笑话，放心，我是看这段梯太长了，你自己，你这小身板弄得上去吗？”
林青衫收回手，默默看着他。
阶梯很长，她的行李箱重达几十斤，登到半途，她的心脏随着脚步越坠越深，她往后看，灰色的水泥阶梯在阳光的直射下发射出森森然的光。
“你要跟着我到哪里，到家吗？”
“妹妹你说得哪里话——”
“箱子给我，我自己真的可以，前面差不多就到了——”
“哎哟哟，你怎么不识好心呢？哪有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