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黛玉走了没两日,梅老爷忽然领了个扬州厨子来,梅夫人正待抱怨“好好的请个厨子来做什么?老爷刚调任京中,便学得这般奢靡风气!”
“嗐!”梅老爷打断了她“我哪有这等闲情逸致寻厨子?是煜亲王送的,我也就随便顺着他的话赞了声扬州菜味道好,他便将让人把家中的扬州厨子送了过来。”
“那煜亲王倒是个热心的”梅夫人不明就里笑道。
“热心?满朝谁不知他是个最淡情的人,虽说我是他一手提上来的,但私交上可是向来点到为止。这会子,不知闹哪一出”梅老爷皱着眉。
梅夫人却是个豪情的“许是你新到京上,关照一二也是正常,老爷别想多了,守着‘食君?,忠君事’的本心便是。”一面又道“可惜了玉儿刚走,不然胃口怕是会好许多呢”
她转了转眼珠喜道“不若把这厨子送去给玉儿?”
“不妥,一来是煜亲王亲赐的,转手送了人,显得咱们不待见似的;二来玉儿寄身在那贾府里,人多口杂,贾母多疼了两下,且就招了一堆嫉妒,现下又搞个厨子开小厨房,没得引别人口舌。她终归是要在贾府长久待下去做人的,不能只图她这一时爽快。”梅老爷叹道“倒是可以让那厨子制多些江南点心给送过去。”
梅夫人也觉得自己一时冲动,思虑不周,也不坚持了,自召了厨子进来问可会做哪些点心。
千山自送了扬州厨子过来梅府,便知自家王爷的心思还在那林姑娘身上,只不知深浅如何,是出于对林如海的相顾之情,还是出于别的心意,总之很上心就是了。他便想着找雪雁套套林姑娘的事,好歹心里有个数,谁知到了梅府,略一打听便说林姑娘前几日就被贾府派人接走了,想来自家王爷白白用一回心,意兴阑珊地回了煜王府回禀。
顾景知只淡淡嗯了声,又吩咐让千山去贾府送药去,那贾府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际,门房正是不拿正眼看人的时节,更何况得了王熙凤的令,愣是不让递。
千山气恼地回了王爷,急道“王爷这般婉婉转转,几时到个头?为何不报上名头,好教那起子势力小人打打脸”
“受了这一点子气就此般心浮气躁?当初我们与裕喜皇后、三哥他们周旋时,比这更难堪更窝囊的时候都有,那时沉得住气,怎么今日太平日子过久了便沉不住气了?”顾景知捡了个白棋摆在那棋盘里,声音淡淡却让千山红了脸,一时沉默着不敢接话。
“想个法子,自然递得进去,这等事还需我从头教你么?”又听顾景知慢声道。
千山汗颜地诺了声,又觉得自己要解释一下“千山并非因受辱而生气,只是替王爷着急,王爷即有心关照,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若王爷亮了身份,想必林姑娘在那贾府的日子也如意些。”
顾景知放下棋子,站起身来眉眼泠洌地看了眼千山“我今时在这朝中是个什么处境?若被有心人知道我与林姑娘的关系,她们略做做文章就可把她带到宫里挟制我,那时节,我是顾她,还是顾大夏顾圣上?”
千山这才确知林姑娘在王爷心中的地位已经堪与国事比肩,又想到他把自己变成圣上手中的利刃,去披荆斩荆,连好容易动了点心意也要藏着收着,又是心疼又是难过,面上显见得都要哭了。
顾景知却哂笑了笑“愁眉苦脸地作甚,本也是个英俊公子,这一耷拉个脸,便难看了。”
“左右和王爷在一起,再好的相貌都衬成了泥巴”千山咕哝道。
“收起你那些愁眉苦脸,本王还不至于到要你为我发愁的地步。我也乏了,这起子乱七八糟的事就让它早日结束吧。”顾景知收了棋子,眼神淡漠地道。
转眼过了年关,年初六时,梅夫人亲自上门来接黛玉过府小住,见黛玉除了热孝,头回穿了鲜嫩颜色的衣饰,一身樱草色罩衣配着浅碧流云裙,挽着个坠云髻,发间仅别了那支南珠钗与小小的一只米珠流苏钿,像一支报春花,不胜娇怯动人。
黛玉承的是林如海的容貌,不似贾家女子圆润明媚,天生自带文人的风韵高洁,梅夫人如今也是见惯了许多官中女子,却无一人有黛玉如此清泉烟霞般气韵。她自己是个不能再烟火气的女子,生的两个女儿也未袭得梅老爷那般书卷味,故对黛玉这般模样既羡慕又疼爱,尝想求了来做自家媳妇,无奈自己那个小儿子不争气,惹怒了老爷,九岁时便托了一个方外之人代为管教,若非此,怎会有贾家公子的事?
她心里默默抱憾了通,才把目光收回来,和贾母略聊了会儿家常,便带着黛玉去了。路上便把梅二公子梅摇光回来的消息说与黛玉听,又道“他自小是个狂悖的,现下更是养得散漫没规矩,若有哪里惹你生气,玉儿尽管告诉我,我叫他老子收拾他去,千万不要闷在心里与我们生份了。”
“伯母多虑了”黛玉笑着道“梅二哥性子虽跳脱,但一般却是知礼的,况他打小就对我很是照顾 ,又何来惹我生气之说。”
梅夫人拍拍她的手“你能如此想是好的,可也别宽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