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旧是在树洞里,从那个巴掌大的气孔望出去,亦是黑沉一片,我想大概是晚上了,树洞里并没有灯,纯粹的黑暗像是要将我吞没。我心中暗叫着爹娘,自伤地把头埋在膝盖中。
我不知在这黑暗里过了多久,百雀得大姑姑的令来看我了,留下一颗夜明珠并两本书册,嘱咐我专心看书。
又教我不要怪大姑姑狠心。
“黛儿不会怪她,反而很是感激她”我笑了笑“我从启智开始,便无人拿出十分真心教我。在太虚的虚构人间时,母亲自三岁便卧病在床无力教我,母亲逝世后,父亲悲痛无暇看顾我,只请了个先生并两个嬷嬷照顾,那几人也是客气居多,十分小心翼翼。后来父亲哀不自胜,把我托给了外祖家,从此十年寄人篱下,其中之苦闷不足与人道。纵有看了外祖的面子情对我亲切的人,也不会拿出十分真意教我规矩,没得惹她们自己一身麻烦。后来归了太虚,也是千方百计地哄着,直要让我辨不清是非、迷失了心智才叫好。”
我看了眼百雀,倚在她的肩头道“没想孤伶伶一人来了天界,倒得了你们几分真心,大姑姑那天关禁闭前说的话,我事后想想倒真出了身冷汗,若非我那日遇见的人不是位君子,后果可就难以想象了。说到底我与她非亲非故,我若真有不虞,亦伤不到她半点皮毛,何必做此得罪人的事,不过是让我长记性罢了,可见她是真对我好了。”
“那日确实危险,天界里也发生过许多起事件,那些失了保护的仙子,有的堕落魔界,有在滞留人间,更惨的被吸食元精元灵……黛儿妹妹往后再不可大意了。”百雀严肃地道。
“知道了,偏你也这般啰嗦”我嗔了她一眼,又正色道“其实我也不是孟浪之人,我在人间的朝代最讲男女大防的,一生合起来没见过几个外男。又怎么会轻易信人,只是那日的那人,曾救过我的性命,我相信他也是个顶顶善良的人,决计不会做出伤害我之事。换作别的任何人,我都是万万不肯的。”
百雀点点头“如此我倒也放心多了,你来天界不久,万事小心为上。我们在仙葩林里,虽有玄女和大姑姑照看着,但说到底,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己不懂心疼保护自己……”
她说着,眼睛里闪出泪花,我知触了她的心事,心头一酸,抱住她的臂枕了她的肩上唤了声“好姐姐”想要安慰她。
“没事,都过去了,仙葩林同其它地方不同,和我们同样命运的人有许多。若都看不开,哪有今天这样无邪快乐之境。”
百雀拍拍我的手道。
“事若求全何所乐,往日竟是我看不通透了。”我喃喃叹道。
百雀笑了笑“你说的对,事若求全何所乐。天界的岁月漫长,且有上千上万年的日子要过,若不通透,怎熬得过?”
“我那日从花界出来,在外面看了半日的光景,心境开阔了许多,人都不过是自设迷障画地为牢,若真放得过自己,物我两忘,那才是真自由、真快乐呢”我和百雀说着我的感悟“那日只恨自己法力低微,不能万千风物任我逍遥”
“天界之中,最不缺灵力与法术,你若有心去学,将来总会有那么一天的。不仅如此,若证得上仙,便可有自己的洞府,从此便再不用寄人篱下了”百雀说道,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那目中的热情点燃了我,又仿佛照亮了一个道路,我对着她那诚切的目光,郑郑重重地点了点头。
百雀走后,我把夜明珠镶在洞壁之上,树洞内顿时暖暖莹莹,光彩殊华。便打开那两本书,先挑了舜阳真人的诗词,却发现诗词之中灵气澎湃,读了一两行便有无数灵气从毛孔钻入汇集在丹田,通体如饮甘露,又浑身轻盈,恍要临风飞举。偏那诗句还优美空灵,教人口齿沁香,爱不释手。舜华夫人写的心法,便是引导温存这片灵气的法子,我得了其中乐趣,如此交相往替,勤勤谨谨地练了下去,竟不知岁月几何,直到七日时间满,大姑姑把我放出来。
大姑姑的气应是全消了,还极为难得地露出了慈和的笑容,探了探我的灵力,满意地点了点头。交待几句后便放了我去找其他的仙娥,自然是热热闹闹嬉戏了一阵,晚间大姑姑又命人送了一杯甘露来,说是歧黄仙官新得的方子,对我草体仙胎最为有用,我饮了一口,清清洌洌,似有灵光流窜于体内,身体轻解了许多,知这方子极对我的症。
想到大姑姑如此恩慈,我竟不知何以为报。我叹了口气,便听到百雀在旁扑哧一笑“妹妹又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我说了自己的心思,百雀劝我想开些,说本届天帝仁厚,天宫内上下慈和,得了这种照顾的小仙多不胜数,让我不必多有负担。
我思及来天宫在这两年,的确如百雀所言,便放了心。如此饮了一个月的甘露,身心如洗,四肢百骸内愁绪去了大半,隐隐感到灵气周流于体内,寻常的法术辟如像上次郁琅苑的困仙阵便难不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