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正门，顾老夫人翘首以盼，百步之外，胯马而来的顾霆英姿勃发，领着一众家丁，抬着一副担架，不疾不徐，结驷连骑。如同京城打马游街的天潢贵胄，骄矜自持，面上喜怒不形于色，让人难以捉摸。
行至阶下，顾霆利落翻身下马，阔步上前，还未触及顾老夫人颤抖的手，就听见她已哽咽：“霆儿，发生了何事？母亲担心极了，眼泪都要哭干了，彻夜念经，你总算平安回来了。”
顾霆握住她的手，搂着她的肩，安慰道：“母亲且安心，儿无大碍，进去说。”
二人行至仪门，顾霆扭头对担架吩咐：“抬去竹林，着大夫好生治，治完来静园回话。”
众人面面相觑有点懵，不是该去梨香榭吗？但还是不敢质疑，乖顺答：“是。”
顾老夫人听到竹园则心里有数了，扭头望着顾霆问道：“如儿怎样了，听子鉴送回的口信说骨头都摔断了，胸口也中了一刀。”
顾霆沉思片刻答：“如儿是为我挡刀坠崖的，我欠她一条命。而且，当时她失血昏迷，拔刀迫在眉睫，因此我们有了肌肤之亲，此事终是我们欠如儿的，我想让她入府做平妻，又恐秦府那边不肯善罢甘休，多生事端。只得待明年那秦氏入府后再说，现下只能委屈如儿为妾了，且在财帛上多多补偿她吧。”
顾老夫人点头：“应该的，如儿这般舍生取义，一片真心待你，又貌美倾城，才冠古今，做平妻是应当的，如今委屈她做妾，是该好好补偿。”
二人行至静园厅堂上，坐下等子履来禀。
子履上前行礼：“回大公子，属下昨晚已连夜提审刺客，到五更时分才得出口供，遂没同子鉴一起去寻大公子。”
顾霆摆手：“不碍事，刺客可都招明白了?”
子履答：“都招明白了，他们一行三十二人，皆是前太子余孽，大公子数月前在两广平叛时诛杀了前太子，他们心怀狷恨，伺机报复，因此策划这场行刺。”
子履拿出口供递上去，接着道：“目前顾府人马损失已统计完毕，昨日混战，家丁护院有三十四人被一箭毙命，十八人被一刀毙命，还有八人剩一口气已抬回顾府，正在救治。仆妇有六人重伤，二十三人轻伤，十一人毫发无伤。侍女有二十人膝盖或手肘擦伤，四位女眷则在坠车时有她们垫着，并无大碍。十六匹马发狂勒不住的原因也已查出，是马掌被打入了长钉，因此受惊奔跑时才发狂，昨日已将发狂之马就地斩杀。”
顾霆沉声：“马掌被打入长钉?是在栖霞山做的手脚吗？看马之人如此玩忽职守，给我严惩不贷！另外，五十二名殒命的家丁皆按旧例再添三成抚恤金，受伤人等赏半年月例，那十一位毫发无伤的仆妇全都给我打发到庄子上去，永不许再回府！”
子履垂首答：“是。”便作揖告辞去执行命令。
他刚一退出，下人就忙上前来禀：“大公子，江宁知府前来请罪，是否要见。”
“放进来，我有话要问！”顾霆冷声道。
顾老夫人见状，起身由侍女们搀扶往内室避去。
不多时，一身着蓝色官袍的中年男子疾步入内，撩袍跪下，拱手道：“下官有罪。”
顾霆冷呵一声：“呵，我竟不知你有何罪?”
江宁知府齐砚答：“下官御下不严，致使城门众人玩忽职守，没有对进城之人加以盘查，以至于放进了三十二名歹徒、几十件兵器和几百发箭矢，还毫无察觉，连累总督遇刺、老夫人受惊、表小姐受伤，下官罪该万死。”
顾霆不紧不慢吹了吹茶沫，又轻呷了一口茶，耽误了好几息，才缓缓道：“那你说，该当如何？”
齐砚是他的心腹，知道他的脾性，遂答：“下官自愿罚奉三年，昨晚已整顿城门守卫，今后进出江宁府一律严加盘查，今早已派出数百人，在城内外搜查乱党同伙，待搜到蛛丝马迹便即刻来禀。下官也连夜将苏州府告老还乡的陈老太医请来了，现下已由人领去了给余小姐医治。”
顾霆听他诚恳认错请罪，又主动自罚，还做好了后续的防范和昨晚的补救，甚至派了人去扫尾，已经不需要他再下达什么吩咐了，很满意他的识趣。
遂点点头道：“起来吧，即刻去开一张纳妾文书给我，详细内容去问子履。”
齐砚松了一口气，起身拱手答：“是，下官恭贺总督纳美之喜！”
顾霆嗯了一声道：“退下吧！”
齐砚颔首行礼：“下官告退。”
顾老夫人随后从内室出来，坐在顾霆旁边，一脸担忧，陪着一起等大夫过来回话。顾霆拍了拍顾老夫人的手，示意她安心。
两刻钟后，陈老太医和张大夫一起来了，二人拱手作揖：
“老朽见过老夫人，总督大人。”
“草民见过老夫人，总督大人。”
顾老夫人身体前倾，虚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平身，眼神流露出担忧，急急问道：“快快请起，如儿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