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奕脚底不稳地跌退两步,声音有些发颤:“凉了,别喝了。”
“你打碗干什么?辛辛苦苦煎的药……”张静姝看着撒了一地的药汤和白瓷碎片,皱起眉头,“凉了怎么了?我没那么娇气。”
方奕垂了头不作声,脚步凌乱地退至门口,夺门而去,走得太急,在门槛处绊了一下,不由往前趔趄几步,险些摔倒,不待站稳,他又连走带跑地穿过院子,急匆匆地出门去了。
张静姝觉得他那副模样,像是落荒而逃。
太奇怪了。
坐得片刻,张静姝蓦觉腹下酸胀,尝试起身下地,不得,无奈之下,只得喊来守卫官兵,请人将她搀去恭室,回房一想:她眼下残废一样,怕是要躺上好几日,方宅里外不是方奕便是朝廷官兵,一来不好使唤,二来全是男子,到底不便。因寻思道:莫若托人去棉纱场,着孙娘子派个女工来帮阵子忙?
到得晌午,她托的官兵便回来了,周光和孙娘子同来看望她。
她与二人交代完正事,孙娘子才道:“张老板,派个女工倒是好说,但——”她看了眼满院官兵,谨慎地道:“这处……方便么?”
“这倒是我疏忽了。”张静姝有所迟疑,“那便先不急罢。”
二人前脚走,有人后脚来,却是周氏。
周氏拎着几包药来到屋内,恁是容光焕发,满面喜色,脸上洋溢着笑意:“夫人,侯爷今日来找我了!”又忙道:“侯爷说你身子不便,令我来伺候一段日子。”
张静姝心道:“却是他想得周到。”颔首而笑:“那便有劳你了。”
“夫人说的哪里的话?”周氏指了指药,笑道,“侯爷专程去抓了副补药,嘱咐我按时煎药给你服,我先去把药煎上!”又问:“你想吃什么?我待会儿买菜回来做。”
“倒没什么想吃的,你随便做。”张静姝说罢一顿,“顺便买几个桔子罢。”
周氏应下。张静姝想了想:“你去趟王记钱庄,从我户上取一百两银子,去街上问一下,把侯爷赊的账都还上。他穿的都旧了,你再去给他裁几身衣服,做几双鞋,再打点棉花,缝两件棉衣今冬穿,尽管拣好料子用,毕竟他是个侯爷,穿得破破烂烂,像什么话?”周氏连声道“是”。
周氏正要出去,张静姝又叫住她:“侯爷呢?”她还有许多事想问方奕。
周氏道:“侯爷将我送到,车都没下,便又走了,想是去办事罢?他没说,我也没问。”张静姝没再多问,令她去了。
待到深夜,方奕仍未归来,周氏将给他留的晚饭热了又热,也没等到他。
张静姝心神不宁,即使睡下,也是反复醒来,不知折腾了几回,见周氏还坐在桌旁,便道:“别等了,侯爷忙于公务,指不定什么时候才回来。过来睡罢,你睡里面。”
周氏忧心忡忡地道:“夫人,这都过子时了,怎么还不回来?”
张静姝蹙眉道:“侯爷查的是大案子,哪那么容易?别问了,快过来睡觉!大半夜鬼影似杵地上,没得扰人心烦意乱!”
周氏这才挨到床边,和衣躺至里侧,却是翻来覆去,无法阖眼。
夜半时分,屋外忽起杂沓的脚步声,周氏噌地坐起,张静姝亦睁开眼,道:“你去看看。”
周氏急奔而出,蓦地惊叫一声“侯爷”,继而颤栗咽泣“这是这么了”。张静姝尚不知发生何事,心急如焚,只听孙校尉严声吩咐道:“赵涣,立刻带人去支援,务必悉数捉拿刺客!田泽,速去兵部调派人手!程刚,去找离得最近的大夫,快!韩闯,知会太医院,让太医院赶紧派人来!”
应“是”之声迭起,脚步杂乱,一片忙碌。
张静姝挣扎着下了地,才走两步,便坠倒了,又高叫两声,可混乱中无人应她,只能干着急。她咬牙爬到门口,咚咚地捶了几下门,这才有人注意到她。
那名官兵见状将她扶起,她忙问道:“侯爷怎么了?”
官兵回道:“侯爷晚上回来的路上,遭到埋伏暗杀。”
张静姝遽然心一紧:“伤哪儿了?要不要紧?”
官兵摇头道:“侯爷留了大半人守在此处保护姑娘,我今晚也未随行,不知情况。”
张静姝心乱如麻:“你扶我过去看看……”
方奕将原本自住的房间让给了张静姝,自己则在旁边厢房潦草支了张床暂住。张静姝颤巍巍到厢房时,孙校尉和两名官兵正围在床边给方奕止血,周氏站在一旁直抹眼泪。
张静姝挪上前,只见他昏迷不醒,胸腹间鲜血淋漓,身下褥子都被染红了,腹部横着一道手掌长短的刀口,情状煞是可怖。
未过多时,大夫赶来,处理过伤口后,吁了口气:“太险了,好在刀口不深,未伤及内脏,应无性命之忧。”移时,太医亦来,也作此言。
张静姝悬着的心方放下,问孙校尉道:“孙校尉,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