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静姝蜷在座上,蓬头垢面,一身疲态,不禁心生一念:她离开侯府后,竟过得辛苦如斯。又想:她在侯府时,难道过得就不辛苦么?
他当了家,才知道原来一个侯府的家务事是那样的细碎而缠磨人,才知道原来撑起一个家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做了几个月便感到煎熬而无望的事,她整整做了七年,从没有说过一句抱怨的话。
方奕轻叹一声,别过眼去。
张静姝醒来时,腿上盖着方奕的外衫,方奕已经走了,她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马车停在侯府北院主房院内,此处正是她以前的居所。
张静姝眉头微蹙,吩咐车夫道:“去西院。”
客房在西院,但葬礼前夕,宾客基本到齐,客房已经人满为患,找不到空屋子了。张静姝无法,遂又回到北院主房,却在东厢客居室落脚。
待到酉时,方奕的两个妾室周氏、冯氏,府里的管事仆妇,各处有头脸的仆从、丫鬟等人依序过来请安,张静姝自然知晓这是方奕的安排,心生不喜,但当着下人们的面,也不好发作,只是待众人请完安,她又心生疑惑,怎么好几个管事仆妇都没见着呢?连与她最为亲厚的韩氏都没来。
不应该呀,人都去哪儿了?
张静姝留下一个丫鬟问话,岂料那丫鬟闻言脸都白了,噤若寒蝉,一个字都不敢说。
张静姝更生疑惑,又换了个人问,结果仍是如此,人皆对此事守口如瓶。
晚间时候,有人叩门,张静姝起身开门,见是方奕,他手里拿着一身白色孝服:“你的。”
张静姝接过衣服:“府里这么多客人,侯爷今晚应该很忙罢?怎么有空亲自给我送衣服来?”
方奕道:“明日起……你要以侯府夫人的身份参加葬礼。”
张静姝虽然不悦,但想到她被休一事侯府尚秘而未宣,一切以方之洲的葬礼为重,不该在此时横生枝节,遂道:“好,我理会得。”又想起一桩重要的事:“那丁忧之事……”①
方奕道:“我现已保爵停职,圣上特准我待此案了结后再守制二十七个月。”
既然暂时不必丁忧守制,张静姝便将此事放下,又问:“是了,侯府怎么少了几个管事的?韩氏呢?”
方奕沉默片晌,道:“少了六人,韩氏死了,另外五人尚关在刑部大牢。”
张静姝不由心惊:“韩氏为什么死了?”
方奕又是一阵沉默,良晌方道:“瘐死狱中。”
张静姝细思之下,更是心惊胆战,偏与她最为亲厚的韩氏死在牢狱中,这只是巧合么?
“还有……”方奕忽看向她,“你不要再派人盯着侯府了。”
张静姝一愣,这是从何说起?又想到他说的应是苏清微的人,想是苏清微派人盯梢被他察觉了,遂不作声。
方奕微垂了眸子:“你若有事,大可直接来找我。”
张静姝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因由:“我有天跟友人出游未回,小桔担忧,才找了人来侯府盯梢,只为寻我,没有恶意,请侯爷勿怪。”
方奕忽问:“跟谁出游?”
张静姝面色一冷:“此事与侯爷无关。”她不欲跟他多说,作势关门送客:“天晚了,侯爷早些歇息罢。”
张静姝未及将门关上,方奕猛地推门而入,反手将门闩上,面色阴沉地盯着她,眸中隐有怒火。
“侯爷请自重。”张静姝亦大为恼火,不客气地道,“我今次回来,只为给老侯爷送行,可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若不想我闹得太难看,就少惹我,大家这遭相安无事,日后继续算账!”
方奕犹如未闻,只问:“我问你跟谁出游?”他顿了顿,目露憎恶之色:“李又年么?”
张静姝被刑部问询当日,刑部官员便找方奕核对过口供,确认了休书一事。那时他便知道了李又年,当时虽然诧异,却未如何动怒,更多是鄙夷,嗤笑她裙底的肮脏事实在不值他费神。虽是这样想,可第二日见过张静姝后,他偏又时不时想起这事,于是使人查了李又年,查知李又年不过是个贩夫走卒之流,又联系到赵员外之事,他便如吃了瘪一样,一面为张静姝泛滥的烂桃花倒足胃口,一面又莫名搓火。
方奕原本不想为这事发作,可听张静姝说到“有天跟友人出游未回”,不知怎么回事,火气一下子就窜上来了。
张静姝再不想跟他费半点口舌,径自回房,准备睡觉。
她倒不担心方奕对她做什么,毕竟是在服丧期内,禁忌重重,方奕总会有所顾忌。她只想着,她不理他,他自讨没趣,也就自去了。
行至内室,方奕乍然追上,一把攥住了张静姝的手腕。张静姝惊怒交加地回过头瞪向他:“你想干什么?”
方奕蓦地将张静姝拽至身前,身上爆出一股戾气:“回话!”
张静姝冷笑道:“是又怎么了?”
方奕心中陡然一痛,怒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