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一世的二哥。
那才算痛快。
阴暗的情绪在心中野蛮生长，我悄然抬头一瞥，唐念卿的视线已经不在我身上。
眼前人仍温文尔雅，姿态闲适悠然。面容透着别样的精致。
他的目光悠长深远，不是盯着我，而是现今还长满杂草的庭院。
说是杂草，也不尽然。我认不得的植株，统统称为杂草。
我顺着视线看去，是院子的西侧，还种着一株小树苗，长的郁郁葱葱，明显有了几个小花苞，不知什么时候开花。
“既然都是传闻了，公主这么还那么天真。”
唐念卿的答案在我耳边如烟花般炸开，他语气轻柔如蝶翼，悄然扇动脑海紧撩的那根弦。无端令我联想起十三岁时看的一场烟花。
元宵节皇城开放宵禁，街上人来人往，总会热闹成一团。我苦苦恳求先生带我出宫，先生无奈答应，两个人一起违背宫中规矩出去过一次。
那时我第一次离开皇宫，然后就拎着盏小花灯在街上迷了路。
那时候年纪小，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得我看不清前路。
没了先生在我身旁，我一时慌了神。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暗暗的哭。
城南的烟花就是这时在我头顶炸响。
绚烂多姿，美不胜收。
我还未来得及擦干脸上的泪水，一回头，就瞧见先生慌乱朝我跑来。
先生一向自持稳重，不善与人言笑。一张俊秀的脸常年冷着，背地里皇子总将他比作一块硬石头。
我为这件事背地里算计过兄长们好多次。先生这样的美人，如同天上明月皎洁清冷，怎可任他人随意亵渎。
自先生走后很多年，我回想起年少时光，刻在脑海中最深的还是当年元宵夜先生在乱市中寻我，脚步匆匆忙忙，额间布满薄汗。
我以为他会如往常责怪我一番，然先生走近我身旁，额间一点朱砂红艳似血，在汗水的侵蚀下褪了色，染的眼尾周围红红一片。
“哭什么，凌宵。”
天边微弱的柔光升起，我向后退一步，避免直视阳光。与炽热的太阳相比，还是冷寂寒凉的夜晚更适合我。
与公主成亲可以休沐三天，唐念卿今天也是不需要去大理寺的。
然而昨天的逃犯还没有追捕归案，唐念卿勤勤恳恳，一到时辰便向我告辞。
想起昨天那句冠冕堂皇的话，他还没有向我请罪。
待他离开后，我的身后突然如鬼魅般出现一人，他隐身在阴影中，普通人难以察觉踪迹。我的得力下属之一，代号为默。最善藏匿行踪，传递消息，因此被我留在身边。
其他众人坐落皇城各地，暗中为各方权势编织一场无缝之网。
“你们要做的，就是听从我的命令。”这是我对属下的唯一要求。
我挥挥手“去，把徐柏妥善安置好。”默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转瞬离去。
徐柏就是从大理寺诏狱中逃脱的罪犯，一个平平无奇的读书人。胆子却大得很，敢于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行刺当朝命官。
我钦佩他的勇气，但不认同他的愚蠢。如果不是徐柏对我还有利用价值，根本无需折损那么多人手从唐念卿手下救人。
在此刻我不得不承认，有唐念卿在的大理寺，内外坚固如铁桶，可谓天牢。
我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便于出行，舍弃一些繁文缛节，心彷佛也轻快了许多。任唐念卿怎么也想不到。他日夜追捕的犯人，就藏身在他的宅邸中。
地下空间阴暗无光，徐柏脸色苍白，靠在床边不住的咳嗽。
他在诏狱里受的伤虽然看起来严重却处处不致命。这也更肯定我心中的想法，徐柏身后绝对是一个可以动摇二皇子如今地位的隐秘。
“鄙人心愿已了，阁下救我没有丝毫意义，反而是平白惹上一身污秽。”他知我来意，强撑着病体站起，对我的方向微微施礼后温和说道。
徐柏所杀之人为朝廷新任的通判，其名杨州溪。即将远赴就职时，当街被徐柏拦下，一剑捅个干净，血溅到脸上时眼睛都没眨一下。
动作干练直接，简直令人不可置信，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俨然在心中演练千百遍。
在此之前，徐柏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待开春后便可参加科举，或许从此能走上一条腾云之路。
“徐柏，年二十三。家住离此千里之远的宿阳，三代独苗相传。你是徐家唯一的烟火。”这是明面上的资料。
身旁的默一字一句诵读徐柏的资料，没有声调上的起伏波动。声音是好听，然而在这空寂的地下却显得十分惊悚古怪。
我应该多提点提点他，好教他改点这个坏毛病。
徐柏不发一语，面上不露声色。脊骨仍然挺直站立。我瞥向默，示意他将手上的册子递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