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事先的约定,绘羽点开了高中同桌的通讯录。五分钟后,一名栗棕色卷发的隽雅青年冲出电梯口,风风火火地加入到三个人的队列中。
“我来了我来了——”
“宝贝,没有让你等太久……”
青年无意间偏头一瞥,剩下的音节全都咽回了喉间,似乎没想到还有另一个男人堂而皇之地进入绘羽的家。
他注视着正襟危坐的中原中也。
不如说中原中也的气质让人无法忽视。他光是坐在那,什么都不做,就足够吸引全场的目光成为焦点。黑色大衣黑色西装马甲黑色长裤,一身的黑色,像泼溅的鲜血浓到极致发暗发黑。
两个人愣怔地对视半晌,大眼瞪大眼。
中原中也交叠双腿,翘着脚尖,随意地后靠在椅背仰视他。
这种仰视恰恰是上位者审视下位者的眼神,从头打量到脚。他一句话没有说,而未出口的言语似乎早已将绘羽的“男朋友”评价个透彻。像是在审讯室里面对被捕的俘虏,扒皮抽骨也要将这不知好歹的东西探查仔细。
凝滞尴尬的气氛总要人来打破。
“你还愣着干什么呀?”绘羽故意压软声音撒着娇,用手肘捅了捅青年,“亲爱的,别看别人了,快看我。”
“一共350,零钱都带齐了吧?”
青年恍然回神,从中原中也身上收回视线,“带齐了带齐了……来,你拿着,数数看有没有漏?”
几张钱票塞过来,绘羽仔细清点了一遍,对折好交给工程师小哥。一手交钱,一手交发票,流程很快。青年跟随工程师小哥一道离开,迈出一个潇洒背影的同时,亲亲热热地抛下一句话。
“宝贝,我先回公司了。今天加班,晚上不用等我回来,你自己先吃饭。”
绘羽目送二人走进电梯,语带亲昵:“好的呢,那晚上我给你留饭,你下了班回来吃。”
·
两人离开,两人留下,四个人的故事现在变成了两个人的场景。
绘羽退回室内,下意识地顺手想关上房门,忽然想起中原中也还留在家,握住门把的手一顿,又把房门向外推。家里的光线更加敞亮。
而与敞亮的光线不同。
中原中也扫过来的目光始终阴翳,粘稠冰冷,像滑潺潺的膏浆泥沼,望着一派平静,内里却是会淹死任何人的陷阱。
绘羽的心跳在这片阴翳的包裹中漏了一拍。停滞一秒后,又开始剧烈地连续搏动。顶着这样的扫视,她紧绷住神经镇定,装做无事发生地收下他的作业本
“刚才那个人是你男朋友?你们现在还住一起了?”
他轻轻搁下水杯,抬起下颏,“绘羽,你有男朋友了,是吧?”
“我当然……”绘羽本能地想要根据事实否认。
水杯触碰到杯碟,短促的“当啷”一声响。
这一声息的瞬间,熟悉的不安感,隐隐约约不详的预兆再次紧紧掐住颈项。她忽然沉默,收了声,慢慢将手中的纸张放下。
“您认为……我是应该有男朋友,还是……不应该有男朋友?”
取而代之的是一句反问。
明白人之间的对话不需要点得太直接。有时候,三言两语的模糊词,足以概括无穷的含义。
中原中也毫不惊讶她的反应,轻缓地笑着,却是问了另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抱歉,请问能在这里抽一根烟吗?手工卷的雪茄,味道不会太大。”
“……您请便。”
他伸手向上衣内侧的口袋,从烟盒中摸出一根雪茄,叼在双唇间。打火机开合,垂下的眼睫在火光映照下更为锐利。他仰头,朝向阳台通风处吐出一缕烟。
他是坐着的,她是站着的。她才是俯视对方的那一个。但在稀薄浑浊的雾气中,她竟无端觉得她才要矮中原中也半截。
“如果是问我的话,我觉得嘛,”他愉悦地弯起唇角。
——“最好不要。”
一锤定音。
那一颗上了膛却久久引而不发的子弹,在这一刻终于被扣下扳机,穿透了她的胸骨,击碎心脏。
他好像还不满足,加大力度补了几枪,“不然的话,我怕到时候对你们两个人,尤其是对他,都不是太好。”
绘羽蹙眉:“……比如?”
“这很难讲,”中原中也笑意更深,“什么自身发展,家族利益,钱财积累,那可太多了,我应该给你讲哪一个呢?”
这句话被他说得很轻巧。仿佛只是在讨论今天天气不好,晚上吃什么的无聊日常。
绘羽眨了眨眼,看着他食指和中指挟着雪茄,移向特意买来客用的烟灰缸。食指轻轻顶着烟杆,一点一抖,燃烧后遗留的余烬被丢弃在烟灰缸中。
有时候,太能听懂对方的言外之意,也是一种愚蠢和罪恶。
所以,她要趁事情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