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妆否?喜轿落地,姑娘要出阁喽!”
喜娘催了第二次,屋内依旧没有回应。按照习俗,前两次屋内总该回一句“叫新郎官儿等等罢,新娘子上妆呐”!可现在屋内静得像是没人儿一样,她心里急得像是猫抓。莫不是小娘子不知道这些?暗恼走之前没嘱咐明白了。
她又拔高了声音唱到:“姑娘妆否?喜轿落地,姑娘要出阁喽!”
屋内,江渺抬头,眸子依旧清亮,却比方才黯然了许多。“云印,告诉他们。妆已成,请入阁迎娶。”
一堆婆子赶着挤进了窄小的屋门。
隔了屏风,只模糊地看见一堆红。为首的是个臃肿婆子,应当是周家请来的媒婆。也就是这张嘴帮着周家说动了江湖海,急吼吼地把江渺嫁了过去。
“请小娘子的安!吉时已到,老婆子迎小娘子出阁!”
江渺未动,与云印对视一眼。云印会意,问:“姑爷为何不来亲迎?”
喜娘以为江渺懵懂无知,可只有云印清楚,大婚前,江渺曾偷偷找人问全了流程与需要仔细的条条框框,生怕一个做不好弄得人家笑话。
催妆一事应由新郎官亲做,方才却由喜娘代劳,江渺便猜出来,自己那位夫君该是没来。
“哎呦喂,小娘子莫怪!少爷小时身子弱,未曾习过骑射,那高头大马的万一出了事,岂不是不吉?小娘子心莫急,今儿迟早能见着姑爷就是了!”
江渺心道,果然是一张巧嘴。明明是周家的不是,到最后竟成她心急了!
说什么骑不了马,都是借口!骑不了还可以马夫牵着,何至于缩在家里头不出来?分明就是周家瞧不上江家门第,摆架子下脸面立威罢了。
周家世代书香,此番算是江家高攀。
但是江家虽以粮商发家,江湖海却从未下过商场,依旧顶的是个秀才的名号,也是个读书人,江家也是能与书香二字擦上些边儿的,算不得完完全全的商贾人家,周家凭何看轻至此?
也不知江湖海如何忍得?!
这个疑问到了拜别之时看到江湖海手边儿的一对象耳瓶的那一刻,就得到了答案。
象耳瓶多为瓷制,这一对儿却是整块玉抠出来的,又在不同的玉色处设计了纹样,价值一下便翻上去了数倍,恐怕千两黄金难买一对。
难怪最重脸面的江湖海不恼,难怪明知婚事背后另有隐情还巴巴儿地把她嫁过去,原来不是猪油蒙了心,而是财迷心窍,生生把她当一件商品给卖了!
江湖海全然不管江渺复杂的目光,象征性地嘱咐了几句,就叫喜娘盖了盖头,送上花轿了。
一路唢呐擂鼓声不断,敲敲打打,好不热闹,夹道尽是看热闹的百姓。就这样一直到了周府,喜轿落地,迟迟却不见有人掀开门帘儿相迎。
江渺的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嫣红的红巾将她拢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她能听到自己略有急促的呼吸声。
轿子外头的人却吵嚷不断,一波一波的杂音混着往轿子里钻,似乎是送亲的喜娘与迎亲的媒婆吵了起来,只听喜娘急地高声嚷了一句:“你家这少爷,简直是气煞人也!好好的姑娘嫁过来,没得受这些委屈!他人不在,这堂还怎么拜,婚还怎么成!”
一边儿在吵,一边儿在不住地赔罪,围观的人群倒是笑话看尽,猜来猜去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大多数人都是在可怜江渺罢了。
花轿窗帘儿从里被人掀起一个小角,云印瞧见轿里有响动,忙将身子盖过去遮掩住轿子里头,压声道:“小姐,好像是周家少爷突发疾病,来不了了。”
江渺的手腕上忽然一烫,脸上已是泪痕斑驳。周元峥不来,就是在糟蹋她的名声!恐怕不出今日,江渺就会成为街头巷尾最大的笑话。
隔着红巾,没有人知道她在哭。同样的,隔了百千条世俗的偏见规矩,周元峥也不知道,他如今的所作所为会让江渺承受多少异样的目光。
轿外喜娘又啐了一声:“呸!用个草人拜堂成亲,你们周家当真是天上地下头一遭!”
送亲任务完成,接下来就没有喜娘什么事了。她是个热心肠,头一回见嫁的这般憋屈的新娘子,心里头烦闷,连周家的喜钱都没领,垮着一张脸骂骂咧咧地走了。
门帘儿叫人挑开,递进了一根红绸。江渺被人牵引着完成了剩下的仪式,当然,周元峥借口发病不见踪影,跟她拜堂成亲的只是一个穿着喜服的稻草人罢了。
犹如一只提线木偶,江渺麻木地跟着人群移动,机械地跟着唱词左转右转,最后又并不算热闹地被簇拥进了新房。
大红喜榻上洒满了红枣、花生、龙眼与莲子,明明是寓意极好的东西,现下却连着那热烈夺目的赤红一同显得讽刺极了。
新郎官儿不在,结发与合卺酒便省了。众人散去,云印也被周家婆子拉着训规矩去了。
偌大的新房里,顿时又剩了江渺一个人。
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