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娘子,老夫人请你速去院中。”
速去,这么急?宋知瑾一时乐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她随口胡诌:“我刚给院子里除草,满身都是泥汗,我先去洗个澡,洗完立马去。”
冬雪一听,立刻着急起来,“娘子使不得,事出突然,您直接换身衣服就先随我去吧。”
“是吗?”她语调微微上扬,“我怎么记得我之前见老夫人时,冬雪姐姐可不是这么说的。”
冬雪的面上的焦急猝然一滞。
宋知瑾刚到府中时,因着没学过京中的规矩,处处受人嫌弃。
她那时来了好几天,还没见过宋老夫人,老夫人说身体不适,不宜见人,她初来乍到,便也傻乎乎地信了。
不过,后来她才知道,只是老夫人故意不想见她。
许多天后,冬雪来寻她,说宋老夫人身体无恙了,可以见她。
那时,她院子里只有她和云灵,连扫洒的下人都没有,宋知瑾和云灵只好自力更生,冬雪来寻她时,宋知瑾正在院子里拔草。
听说要去见老夫人,她擦了擦手,说换身衣服就去。
而那时,冬雪却说老夫人素来喜爱整齐干净,她浑身草泥见宋老夫人便是不敬,让她沐浴更衣之后再去。
但那时她才刚拔了两根草,衣服也没沾上泥,二月底的京城仍冷得人手僵,她身上也没有出汗。
只不过面对冬雪嫌弃的眼神,她还是烧水洗了个澡,换了自己最好的衣服,但结果可想而知。
宋老夫人说她难请架子大,宋婉月暗讽她穿得随意,宋如烟则在一旁帮腔。
总之是没一句好话,她忍无可忍,便顶撞了两句,随后被宋老夫人让老嬷嬷撵了出来。
“想起来了?那你去院子外等着吧,我好了就叫你。”
冬雪此时面如酱色,她一把抓住宋知瑾的衣袖, “娘子,娘子,婢子错了,您不用换衣服,您直接去吧。”
宋知瑾慢慢扯回自己的袖子,语气温柔说道:“冬雪姐姐怎么有错呢,你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怎会不记得老夫人最爱干净。”
句句温和客气,但说出的话仍是不愿去。
本以为好拿捏的瑾娘子,如今怎么向变了个样子,气质确实是柔和了,但整个人却好似更加尖锐了。
咚的一声闷响,冬雪跪了下来,“娘子,婢子真的知道错了,求娘子先去吧,娘子,求求你。”
“瑾娘子,老夫人见你许久未至,命我来看看。”
院外,一个常在宋老夫人身边伺候的老嬷嬷正一脸谄媚地走进来。
刚进来便发现跪在地上的冬雪,老嬷嬷脸上的笑容一顿,但片刻又恢复了,依旧是带笑说道:“有贵客到了,请您去看看呢。”
这老嬷嬷是她祖母身边最喜欢趋炎附势的,她的反应与冬雪截然不同,她这般客气,想来的人必然有权有势,而冬雪却这般惊惧。
一个名字十分自然于她脑中跃动而出。
江明舟。
*
宋知瑾一路上都在设想,是否还有别的可能。
因为江明舟直接到宋府来寻她这件事实在太过于惊奇,她在小院里想到这个名字时,自己都觉得意外。
走进正厅,宋老夫人正在坐在主位上,但皱巴巴的脸上似乎有些难耐。
她的下手处正坐着一个男子,坐姿歪斜,一副怎么舒服怎么来的样子。
还真是江明舟。
“祖母。”
“你怎么来得……”
宋老夫人刚要发火斥责她来得慢,余光瞥到了江明舟,声音兀然弱了下来,“这样慢,让江小郎君等了许久。”
若是寻常公子,定会接句体贴话,可是江明舟恶霸之名可不是白来的。
只见江明舟瞟了一眼宋老夫人,又看向宋知瑾,“老夫人莫不是怕骗我,说你身体不适,我看你这挺健康的,怎么总不见你出门?”
“因为祖母说你是叮臭鸡蛋的……”
“瑾丫头!”宋老夫人拄着拐杖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她还以为最近这丫头脑子好用了些,做事没有这么冲动了,现在看来宋知瑾还是个蠢笨的乡下丫头,什么话都往外说!
这话要是让江明舟听见了那还了得!
这倒是引起了江明舟的好奇,他转头望向主座上惊魂未定的宋老夫人,他阴恻恻地对着宋老夫人笑道:“宋老夫人说我什么,我也听听。”
“我,我说江小郎君一表人才,气质出众,叮,定是国之栋梁。”宋老夫人颤巍巍地说完。
“嗯,国之栋梁倒是不必。”他满脸笑意似乎是对这个回答很是赞赏。
宋老夫人正要松口气,便又听见他的带笑的声音,
“毕竟叮臭鸡蛋的苍蝇可不喜欢当什么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