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州太潮湿,入夜后潮气更甚。 伙计奉上祛湿凉茶,恭敬告退。 曹易钧抬手提壶,水声潺湲入杯,他推去少女跟前,再为自己斟茶。 放下茶壶,曹易钧双手举杯,淡笑说道:“当初松州一别,一年多未见了。” 夏昭衣看着他的杯子,没有动:“明日我要赶路,喝茶易失眠,这杯茶,恕我不能和曹将军饮了。” “明日赶路,姑娘要去哪?” 夏昭衣反问:“筠州非大平朝,曹将军来筠州,何事?” “我说顺路经过,暂住一宿,姑娘可信?就如姑娘明日赶路,或也要经过我大平。” 夏昭衣笑容温和:“我信。” 曹易钧笑笑,抿了口茶放下:“我以为,姑娘不会愿意出来与我喝茶。” “我只想打听一件事。” “何事?” “你是从东北回来的吗?可有遇见关宁行军和李氏铁骑?” 曹易钧一声低笑:“攻袭营与李氏铁骑多年恩怨,如今,攻袭营还是攻袭营,李氏铁骑却成了丧家之犬。如此局面,真得要谢谢姑娘。” “不必谢我,年初华州一战,攻袭营同样元气大伤。” “哈,哈哈哈……”曹易钧笑道,“是啊,的确是伤到元气了,我们和李氏铁骑两败俱伤。” 夏昭衣看着他:“同样是笑声,去年曹将军的笑声爽朗,清越脆练,今年却似蒙了一层霾。” “因为去年,夏姑娘还是夏姑娘,不是夏将军。沈郎君还是醉鹿的外姓公子,不是名震天下的沈将军。” “不管是我还是沈冽,我们都还未正式同大平开战,曹将军便已垂头丧气了吗?” “可能正式开战,正面打个痛快,反而不会让我们这样难受呢?” 夏昭衣忽然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她低了低头,掩去笑意,抬眸看着曹易钧:“若非五年前我就在永安,亲眼见到了城门外用来垫脚的成千上万具难民的尸体,不然曹将军这话,我恐怕就要以为大平军光明磊落,乃正义之师呢。” 曹易钧微顿,也笑,笑容略显苦涩,端起茶盏喝水。 喝完放杯,重斟一盏。 “他日若在沙场上撞见,夏姑娘想必不会手软吧。” 夏昭衣道:“你多虑了,我和我的兵都不会在沙场和你正面交锋。” “哦?” “要打你们的人那么多,排队都轮不到我。” 曹易钧笑:“如果我说其他人根本不足为惧呢?” “其他人不足为惧的意思是,我会让曹将军惧?” “不错。” “那为什么我会让曹将军惧?” “因为夏姑娘好谋略。” “既然我有谋略,那我为什么不继续谋略,而要跑去正面战场上和你们对着干呢?” 曹易钧哈哈笑了起来:“姑娘嘴巴,依然厉害。” 笑着笑着,曹易钧停下来,看着她道:“便不聊公事了,聊些私事吧。” “私事?” “夏姑娘,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再从兄吗?” “定陶县曹氏曹六郎曹幼匀,还有曹七郎曹曜曹子行。” “对。” “怎么,为什么提他们?” “因为……”曹易钧淡笑,“曹子行去寻你姐了。” 夏昭衣眉心轻皱:“我,姐?” “七郎是个痴儿,他爱慕你长姐多年,深深不忘,一晃快十年,他仍执着。三年前,他多次派人去往西北,便是为了你姐的尸身。” “那他恐怕要失望了,我姐的尸身早就被人一把火烧成了灰,骨灰还是我托人洒的。” “是啊,他没寻到尸身,连灰都没寻到,不过,他的手下在西北意外得知了一个人的下落。” “谁?” “靖安侯爷,陶岱卓。” 夏昭衣的明眸浮起浓浓的兴趣:“你继续。” “陶岱卓神志不清,差不多已疯了,陶岚将他安排在了一处庄子,那庄子的主人极其显赫,是北元亲王易兰成的女儿,易静旖。” 夏昭衣道:“易书荣的亲胞姐。” “不错,姑娘对此,可有想法了?也许可以利用一番。” 夏昭衣莞尔:“一直都有的。” 冬日在游州时,她就遇见过正赶路的陶岱卓。 她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