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人,认真办起差来,能力还是有的。 皇上刚回宫,奉命去刑部拿人侍卫,就回来复命。 他们不仅把人拿下了,还拿到了第一版的口供。 出乎刑部尚书的预料,在侍卫的审问下,先供出温侍郎恶行的,不是那些被他虐待的犯人,而是刑部的小吏。 这世间有些人,他们不配称之为人。但绝大多数人,他们还是普通的、正常的,内心有柔软和善良一面的人。 当然,那些小吏会主动招供,并不全是因为他们善良,而是他们比那些犯人知道得更多。 刑部卷宗房被烧,随即皇上派禁军包围刑部,提拿相关的人,摆明了是皇上要查温侍郎。 皇上要查温侍郎,又有萧王府的人出力,温侍郎这一次,明显是逃不掉。 正以为知道温侍郎不行,刑部尚书的小吏才敢开口。 不然,就温侍郎那个出身,要没有皇上与萧王府出手,给小吏一百个胆,他们就是再同情,那些被虐待的犯人,他们也不会开口。 不是他们坏,而是有些善良,是有代价的。 纵使他们自己不怕,可他们还有父母妻儿,他们可以粉身碎骨,但妻儿不可以。 甚至,有温家护着,哪怕他们舍去家业,站出来揭发温侍郎也没有用。 凭温家的能量,抬抬手,就能将事情按下。 这些年,又不是没有犯人家眷站出来过,也不是没有刑部的官员,站出来告温侍郎,可换来的只有报复。 是以,哪怕吏部的小吏,都知道温侍郎的为人,也没有人敢站出来说什么。 明知不可为,偏要为之,那是圣人。他们大多数都是平庸的普通人,做不来圣人。 这个时候能站出来,其实也是冒险的。 某种程度,九皇叔也是从底层起来的,他很清楚底层士兵的艰难,自然也能理解,底层小吏的为难。 在侍卫禀报时,九皇叔就打断侍卫的话:“隐去那些小吏的名字,将他们分开安置。并告诉他们,不会对外公布他们的名字,亦不会让不相干的人,知晓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另外,请皇上让查案的人,给他们发些同样的,没有做过任何记号的纸、笔,告诉他们,可以匿去姓名,将知道的情况写下。” 温家主暗暗瞪了九皇叔一眼,暗骂九皇叔多管闲事。 看到站在九皇叔身旁的苏云七,温家主刚升起的怒火,又瘪了。 九皇叔这是报复,报复他们对苏云七出手,可恶! 苏云七听到第一句,就目瞪口呆了。 匿名举报、匿名信,保护举报者这一套,算是被九皇叔玩明白了。 当然,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九皇叔他是殿下,第一个关注到那些小吏,为那些小吏着想的人。 虽然此举也是为了查案,但这些出身不凡的人,有几个会在乎底层的百姓,又有几个会在意底层小吏的艰难。 于他们而言,这些小吏与百姓的生死,与蝼蚁无二,便是一句话毁掉他们的一生,也不会有任何愧疚之感。 苏云七深深地看了九皇叔一眼,对九皇叔多少有一点改观了。 九皇叔一向懒于与皇上说话,便是开口,亦带着刺。 这是他第一次,跟皇上说这么多话,且语气温和平静,不带一丝火药味,隐隐还有一丝示弱的意味。皇上当即就心情好转,揶揄地问道:“你这是在求朕?” 九皇叔连一丝停顿都没有,就点了点头:“是,臣弟求陛下。” “这是你求人的样子?”皇上笑了,动了动身子,让自己坐得更直。 九皇叔也笑了:“陛下,东陵是萧家人的东陵,但归根结底是你的东陵。”你为自己的江山办事,还要他怎么求。 “朕不缺可用之人,他们没了,朕换一批就是了。”皇上斜靠在扶手上,姿态放松随意。 “以后,东陵将再无人,敢说实话。将再无人,敢……”九皇叔的目光,从温家主几人身上扫过:“臣弟说的,可对?陛下!” “陛下”二字,九皇叔说得揶揄又玩味。 皇上一阵沉默。 温家主几人又气又怒,却什么也不能说。 谢三与王二还好,前者很是赞同九皇叔的话,后者就没有听懂。 崔家主与温家主却是气得不行。 九皇叔这话,摆明是在挑拨皇上与他们的关系,偏偏他们还要装听不懂,不能接话。 九皇叔又没有指名道姓,他们要主动接腔,不是显得他们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