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说你这个年纪，都不该跟你说这种话，”脑海里乱哄哄的，照朝感觉好像有很多人在吵吵嚷嚷七嘴八舌，但老师的声音中气十足，仍然是那些人里最清晰的一个，“但是世界不是围绕谁一个人转的，这点越早明白，对你来说就越好。”
“像那种量身打造的萝卜坑、或者漫画里常说的‘天选之人’等等，当然也有，”虽然隔着七千公里的距离还看不见脸，可是照朝似乎仍然能想象松本先生的表情，带着种似有所感的慨叹，像是并不仅仅在和她说话一样，“但绝大多数时候都不是我们这些人——”
“嗯，我明白，”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照朝深吸了一口气抹了把脸，用尽量轻快的语气说，“就是要接受自己不是天才、只是个普通人，或者干脆就是个笨蛋……之类的吧。”
“那倒也不用如此二极管。”松本先生在电话那头笑了，“天才大概也可以算，但一个学校里的出类拔萃，和全国、乃至全世界的天才，那还是级别不一样的，没看人家超英漫画里么，反派也有不同分类的嘛，什么征服世界型、城市土皇帝型和强龙压不住地头蛇型等等——”
老师说的漫画照朝只听过没看过，但这个总结足可以评价一句简单粗暴、通俗好懂。打起精神又扯了几句闲话、终于按了挂断键之后，照朝摸了一下电池都被大长尾巴通话靠得有点发热的手机，在墙边蹲下来的同时，也把手机温热的后盖贴在了脸颊上。
松本先生一开始那几句虽然不客气，但说得再对也没有了。哪怕是和现在的她一样的年纪、那也是国字头的队伍，本来也不是和春高啦IH啦之类的比赛一样的级别——
从听说消息的星期一开始，这几天的照朝就几乎像是神经质一样，只要有空就会刷开历届国青的支援人员名单看两眼，哪怕心思根本没在上面也要开着手机网页。
通知发到学校的当天晚上，排协的官网也已经把这次集训的STAFF更新了上去。从名字到长相再到履历，照朝不知道研究了多少遍，几乎已经对这套班底如数家珍地烂熟于心——
比如，总教练是大学时代拿过四连冠的国手，分析师是富美大学研究生院的副研究员，跟队记者是月刊排球上经常出现的首席。一言以蔽之就是，哪个也都不是高中生能够得上的水准水平。
这跟月岛准备去的那个宫城县内的集训还不一样。就算只在白鸟泽学园待了不到一个月，但照朝交换过联系方式的同学也是有的，比如男子排球部的寒河江，她在SNS上看到人家更新状态，说这次集训是他们这些没入选的人负责后勤，看语气半是吐槽，但好像还有点五味杂陈的骄傲。
然而国青……都要代表日本冲向世界了，要是这些专业的事情也要像个跨校集训一样、要本校的后辈、学生经理、兼职的老师，或者临时招募的志愿者什么的来做，那大概都轮不到排协这么拍板的人自己辞职，观众的口水都能把他们淹死好几次。
说是这么说了，但这和照朝一开始做好的心理准备比，倒也并没有糟糕到哪里去。老师说的那些、讲给她听的那些都有道理，但对她来说不是重点，毕竟本来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
没错，天才和笨蛋什么的，当然没到那种程度，照朝讲出来的时候心里就清楚得很。人家松本先生明天还要起大早呢，大半夜的不睡觉打电话回来开导她，她当然不会把连自己都觉得一团乱麻的纠结心事讲给人家听……
所以到底应该怎么概括呢，还是那句“这一天还是来了”吧……这么想着的照朝曲起双腿，把额头贴在膝盖上，把眼睛藏在阴影里，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从未停下向前脚步的影山，总会有她追不上的一天，从很久之前就有所预感的，而现在，终于是她不得不直面的时候了。
……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应该最开始就做好觉悟了吗。排球并不是有男女混合比赛的项目，她永远也没办法真正和影山站在同一片球场上，就像她给《旭日中学生周刊》写过的专栏，哪怕登记成了球队一员、却始终没有办法踏上甲子园球场的女生经理——
或者像是她的朋友，秋山四季红队的ACE投手，中学一年级夏天就成了名门强豪的正选，率领球队连续三年制霸中学女子硬式棒球界的夜雾灯。连整个高中时代都放弃了、拼尽了全力证明了自己也可以，明明可以不输给任何人，却永远也无法走上正式比赛的投手丘——
而她自己呢。上膛的子弹，离弦的利箭，出鞘的刀锋，为队伍拿下得分的强攻手，她天海照朝也不是不能做的。从小一起长大的二传和攻手，始终在球场上并肩的人，在北一的及川学长和岩泉学长不就是那样的搭档吗，如果她不是现在的自己，那么是不是就真的会不一样？
是的，就是会不一样，这一点照朝敢拍着胸脯、百分之百地肯定。如果她可以做影山的攻手，那么不会有她现在毫无结果的东奔西走，不会有他一个人在球馆训练的孤独身影，不会有落在球场之上无人回应的那一球，更不会有他打着为了她好的旗号、却要把她推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