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兄弟们不管是谁上位都会留下他,甚至优待他来博一个“仁君”的名头,他不用再竭尽心力枕戈担待。
但若能选择,相比眼盲,他宁愿死。这也是云飞的愤怒、不甘与无力之处,盖因他以这样的方式退出帝国核心权力之争实在是过于憋屈。
不仅他,还有以齐重檐为首押注在他身上的人所做的努力都会半途而废,而那些痛苦将会如影随形,教他痛不欲生。
杨颂之的语气如病入膏肓暮气沉沉却又壮志未酬的老者,分明有几分认命的意味,又饱含无限眷念、无法挣脱宿命的悲凉。
屋子里的几人愣了愣。
“诸位自去忙,杨某有些累了。”
众人转身出去,房门合上的瞬间,俞唱晚回首,那人坐在暗影里一动不动,似被冰封住那般,冷寂无声。
走到庭院中,云飞耷拉着脑袋走过来,低声道:“俞姑娘、方姑娘、荀公子、小豆苗,先前是我口不择言,还望诸位不要放在心上。”说着单膝跪地,全无先前的狠戾模样。
他被赶出西厢房后便打了井水抹了把脸,在寒冷的刺激下,脑子总算是清醒了些。
几人因着杨颂之眼盲之事心情不佳,体谅云飞之前是过于惊诧伤心失了理智,本也没往心里去,眼下他来致歉,众人心中仅存的气恼彻底没了。
俞唱晚虚扶他的胳膊,却被云飞躲开。
他抬头,沉声道:“云飞请求几位,救救我家公子的眼睛。”
方荟影下意识不想再碰这茬儿,“我们学艺不精,恐不能……”
“不,我相信几位。”云飞赶忙打断她。眼下已经是最坏的情形了,还能坏到何处去?
高大的汉子双眼猩红,眼底满是希冀,让人不忍拒绝。
“杨公子是我救的第一位不相识之人,若就这么放弃,实在有些遗憾。”荀潜轻笑,弯腰扶起云飞,“我想弥补自己的纰漏。”
“我也是。”俞唱晚轻声开口,看向方荟影。
“既然你们都愿意,便算上我吧。”方四姑娘见他们二人都答应了,也不再拒绝,优雅地翻了个白眼道,“但先说好,若是没治好,你再如先前那般无礼,可别怪本姑娘一不小心失手毒死了他。”
云飞惊喜地连连道谢,并不在意方荟影的威胁。
四人来到药室。
俞唱晚沉吟道:“我方才一直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半边月那方子是无误的,而是我们忽略了‘畏光’这一点。”
“不错。一开始我们的注意力都被沉睡、血线给牵扯了过去。他苏醒那日是晴天,阳光刺眼实属寻常,挂上床褥后,我们便忽视了这点。”荀立恒皱眉道,“由此可见,杨公子中的毒可能不只是半边月,或者说对方是将两种毒合二为一了。”
方荟影问:“可我们的确是解了半边月,那些血线消失便是证据,把脉亦是毒素在减少。可问题是杨公子苏醒那日眼睛并没有问题,而是直到今日才完全看不见的,对么?”
俞唱晚点点头。
“这么看来,要么是半边月的毒压制着另一种畏光的毒,让眼睛先时只是畏光而不至于失明。在半边月解除后才释放了另一种毒的特性。”
“还有一种可能。”俞唱晚接过荀立恒的猜测,“那就是我们的解药中的某种药触发了另一种毒发作。因为方才杨公子说,日光照在身上会疼。”
屋里沉默下来,这个可能性确实更大。下毒之人只有一个,没必要下两种毒,那么就是说这两种毒被研制成了一种,表征是更明显的半边月,多数人会误以为只有半边月,然而,只要解了半边月,中毒者就会失明、全身畏光,形如废人。
可若是有人发现这是一种毒,那么要同时制出沉睡、血线、畏光的解药是难上加难。
小豆苗双手托腮,“若你们是制毒之人,料想到多数人会先解半边月或者索性认错这就是半边月,那该如何让畏光的毒发作呢?”
“主药。”方荟影道,“换我,一定会下在解半边月的主药里。因为辅药可以变换,但是主药最好是不变的。”
“不错,可半边月解药的主药有十几味,到底是哪一种和畏光的毒起了作用呢?”荀立恒双手环抱胸前沉吟起来,“不对,能做文章的只有这几样。”
话音甫落,他瘸着腿走向桌子,小豆苗赶紧过去扶着,半夏见机忙取了笔墨纸砚进来铺开。
荀立恒舔舔笔,在纸上写出他认为最可能做文章的几味药材。许多药材分开用是没毒的,可两种凑在一起就可能成为剧毒。
方荟影沉吟一下,又添了两味。
俞唱晚盯着宣纸看了许久,皱眉道:“会这么简单?‘十八反’‘十九畏’里的东西每位大夫都烂熟于心,能将两种剧毒杂糅成一种毒的人,一定不会让我们这么容易就解毒的。”
荀立恒和方荟影觉得这话很有道理,想法被推翻,他便揉了那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