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三十一日，清晨。
教学楼，转角第二间教室。
打开《安徒生童话》，第一篇便是美人鱼的故事。
小美人鱼最终在阳光下化作泡沫，大海蔚蓝无边，浪花闪耀晶莹，陪伴她陷入永世的长眠。
仰头思索片刻，三九握笔在笔记本上认真写下自己的感悟：第一，不要轻信陌生人；第二，美人鱼的眼泪能变成珍珠；第三，爱是可怕的东西。
她竟然因为“爱上”王子，甘愿忍受疼痛。
太可怕了。
三九不理解，他觉得小美人鱼应该杀了王子再跳海。
普通人很弱的。
她太笨了，都不会报仇。
三九叹息一声，摇摇头，将本子合上，压在童话书上的手掌挪开，往后翻了一页。
书页摩擦的声音清晰可闻，教室里只剩他一个人，夏油杰和五条悟有外出任务，家入硝子在医务室上课。
他的目光流连在白雪公主的插画上，怎么也不肯继续看正文。
至少已经读了一篇了，三九安慰自己。他摸摸蓬松的头发，前额的发丝几乎要挡住眼睛，于是朝两边拨了拨。
打定主意不再看书，但自己一个人又有点无聊。
他靠在椅背东看西瞧，黑板光溜溜的，木地板留有斑驳的腐朽痕迹，窗户打开，灌进暖融融的阳光和干燥的空气。
中午吃拉面吧。
热腾腾的，香喷喷的，还要加一块金灿灿的炸猪排！
下午还可以看电视剧呢！
如此畅想着，三九不自觉露出一抹笑。
大约是本身的气质太过质朴无华且弱气，家入硝子见到三九本人时，很难想象对方杀人的样子。
讲真的，这样傻呵呵的杀手真的能完成任务？
推门便看见一脸憨笑的新同学，家入硝子抽抽嘴角。
她来班里拿上课要用的笔记本，补解剖笔记的时候放在教室了，一直没拿。
想着老师要检查功课，她就回来拿一下，顺便复习之前学过的内容。
忘记会挨罚的。
三九看见她便收了笑，点点头当作打招呼，头发顺势挡住了半张脸。
这样好像更傻了。她暗自想着，也朝三九点点头。
她的桌子很整齐，一共也没多少东西，伸手一摸就能找到，她拿出本子，又往里探了探，极其熟练地从书本缝隙间掏出半包烟，随即飞快收进袖口。
这可是比笔记还要珍贵的东西。
家入硝子临走前看了三九一眼，对方坐得端正，目光凝在书上，瞧着十足认真。
规规矩矩的，像个小学生。
脑中闪过关于三九的情报，家入硝子心中升起淡淡的疑惑——他到底是怎么成为杀手的？
西宫家年幼走失的家主之子……
好像有哪里不对。
资料没有问题。
是她想多了？
路的尽头，医务室近在眼前，家入硝子收起纷乱的思绪，脚步轻快地走进大门。
风声渐渐消弭，耳边的脚步声愈来愈远，三九拍拍手，驱散萦绕在耳际的杂乱[风信]。
他忍不住动动耳朵，嘴角微微下撇。
[风]很难被彻底掌控，它一出去就会撒欢，传来更多没用的信息。
人已走远，三九不再装模作样，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慢吞吞地趴到桌子上，脸下垫着他的读书笔记。
一直这么清闲该多好。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五分钟后，三九被被巡查校园的老师抓了壮丁，分配到打扫卫生的任务。
由于术式极具实用性，他被带到操场，清扫落叶。
霜降过后，天气渐渐变冷，云层半掩着日光，树木的枝叶在风中摇摆。
他拖着脚步走上台阶，操场空旷，一览无余，除他之外没有一个人。
三九便也没了别的顾忌。
脊背挺直，阖目，双手结印。
翠色光线汇聚纠缠，姿态轻盈灵动，唤来一缕缕跳跃的清风，它们欢笑着围着他打转，银灰发丝在风的吹拂下柔柔地飘起。
掌心托起一团纠集的旋风，他扬手一抛，将它准确投到了目的地。
落地刹那，旋风骤然膨胀，以恰好不损伤建筑草木的速度卷起地面的落叶和其他垃圾，因破坏力减弱，它的清扫范围并不大，要打扫完操场，必须放置足够多的风团。
三九不停地捏出风团，在咒力的引导和控制之下，丝丝缕缕地投掷到不同方位。
风声渐大，在初显萧索的秋日凝出三分肃杀。
体内的咒力不停消耗，比平日费力得多。
——它们开始不听话了！
三九额头渗出几滴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