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不足蛇吞象。”于谨皱着眉头说道,“以往只在官场上听说王首辅素来克己奉公，没想到他的本家侄子竟会如此贪婪。”
“若真是克己奉公，家中多出几千顷的土地怎会不知呢？”封昀徐步走到书架前，将上头的鱼鳞册拿下来，摊开放置在桌面。
“你看。”用手指点了点图册中梁平县的位置，眼中隐忍着怒火，说道：“梁平县在国朝初立年间尚有四万多顷田地，如今在这鱼鳞册中记载的仅剩两万多顷。才过多少年，这些人就已经迫不及待地鱼肉百姓。这还只是梁平县一县的状况，整个临城府只怕大半都成为王家和刘家的私地了。”
于谨微微叹了口气，“贫者无立锥之地，到时候老百姓过不下去了怕是又会生乱呀。”
“不只是农夫过不下去，连府里的织工只怕也快生存不下去了。”封昀想到这些日子在府里查到的东西，胸中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郁气凝结。
“王刘两家已在临城府经营数十年，历经几任知府，根深蒂固。大人您刚刚上任不久真的要去触碰逆鳞吗？”于谨正色问道。
“在其位谋其职，既然我已经成为一府之主，该做的事情我还是要去做的，哪怕粉骨碎身！”
选择做不做，在封昀的心中早有答案。他从小家道中落，跟随母亲在充满市井氛围的小街小巷中生活，靠着母亲辛辛苦苦织布挣来的钱一路高中。在他看来那些终日辛勤劳动为生计奔波的贩夫走卒，比那些依着出身躺在功劳谱上的达官贵人更令人尊敬。
“老夫虽年朽，但承蒙大人不弃，愿效鞍马之劳！”
于谨已然不是第一次从封昀的嘴里听到这话了，但心底还是燃起了一股陪这个人不顾一切打破这尘世枷锁的欲望。
“小的也愿意！”
侧立在一旁的长青脸庞憋得通红，攥着拳头急切表态说道。
听到两人肯定的回应，封昀的心里泛起暖意，冰冷的嘴角绽开笑意。所幸他这一路并不是孤单一人，尚有亲人朋友支持。
“大人，这几日就要开始纺织比赛了，只怕这些依附着大家族的机户不会善罢甘休。”于谨捋捋长须，紧锁眉头，语气充满担忧。“而且他们已垄断多年府城内的纺织业，树大根深，有更优一筹的生产技术和熟练的织工。民间怕是找不到人来胜过他们呀！这样的比赛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民间卧虎藏龙，自有一些高手报名。我所能做的就是尽力为他们打造一个公平竞争的平台，若是不能胜出也自然有其他方法应对。”
临城府自古以来纺织业就很发达，几乎家家都有机杼声，所生产的布匹产销全国。因此，多有外地的布匹商人到临城府进行交易。但因前朝战乱频繁导致商路受阻，再加之府中的大户为获得更高的利益，统一上调布匹价格，不准百姓私下售卖，使得府内纺织业发展陷入困境，多有布匹滞销，只能通过官府采购渡过难关。
举行纺织比赛的目的不仅是为了打击纺织业大户的垄断行为，敲山震虎，也是为着再次寻找破除临城府纺织业弊端的方法，让府中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师爷放心，前段时间大人到府内各县巡查了一下情况，民间还是有不少其他的纺织能手报了比赛。到时候龙争虎斗，大浪淘沙，不一定是那些纺织大户赢呢！”长青听着师爷的疑虑，笑着对他说道。
“如此甚好！”于谨朗声笑道。
“老夫届时愿与大人同去梁平县观看这场比赛。”
封昀挑了挑眉，嘴角含笑道：“师爷不是最近身子不适吗？”
“这几日已大好，府城到梁平县的距离不是很远，老夫怎能错过这场盛况。”
说罢，还揶揄了一句，“届时大人可不要嫌老夫碍事才是。”
此言一出，封昀冷玉般的脸庞上难得染上了红色，轻咳一声，转移话题，“还有这么多公事未处理，既然师爷已然大好，那就尽快去处理吧!长青!”
“在!”
侧着身正在偷偷捂着嘴笑的长青立马应了一声。
“把这些图册和折子搬到师爷的公房里去。”
于谨闻言看热闹的心立马沉下来，苦着脸处理公务去了。
等堂屋独留封昀一人时，他脸上的红晕已渐渐褪去。用手指无意识地触摸着梁平县三字，心中想到的不仅是公事，还浮现出她的身影。
可惜的是，这番相思怕是注定要付之东流了。
蒋如尘在打定主意找封府投资扩大布坊后，一直想找个时间去府城拜访，但怎奈比赛时期临近，只能等到处理完这边事情之后再去。
其实这段时间她一直是忙忙碌碌的，没有停歇的时候，尤其是今日徐二婶来到城里告知她收集来的木棉花被李家人截住了。
蒋如尘不得不吩咐何书玉看好布坊，跟着徐二婶来到事发地点。
等她到的时候，仁贵这一伙小子还在与李家人僵持。村民全都拿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