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楼梯口分开各自回了房，五间天等房直接霸占了整个三楼。
临走之前，贺子玄叫住了江云鹤。
“辞鸢，”贺子玄轻声道，他微微犹豫了一下，看向魕嫏的背影：“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说。”
江云鹤侧了侧头，看着魕嫏进了房间，才回道：“师尊先请。”
贺子玄带着江云鹤走到了三楼最里间，抬手敲了敲门。
“师尊？这不是二长老的——”
“进。”
贺子玄一把抓住了江云鹤，把她往屋子里一推。
“看来你对我意见不小，”燕麟吹了口茶水上漂浮着的碎茶叶。
“啊？”江云鹤迷茫的行了礼：“我对您有什么意见？只是师尊......”
“我问你，魕嫏都注意到的东西，你注没注意到。”
气氛一下子凝固了起来。
“您是说，鬼王的事情吗？”
这句话恐怕也就江云鹤敢这么说出来，鬼王出世，证明几千年来落下的封印已经松动，接下来的日子，只会鸡犬不宁、不得安生。
这对于已经安稳数千年的人们来说，太过沉重。
贺子玄没有给众人感怀伤秋的时间，直接问道：“既然你们都注意到了这件事，那么我们究竟要不要在门派会议上说起，日月楼到底是否要做这个出头鸟。”
江云鹤眉头皱了一下，想起来上届门派会议里飞蛇宫的嘴脸，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闻到了一种骇人的、寒冷的味道，那是一种仿若凝固了千万年的坚冰，携带着一种死气。
这个味道，每次她遇见魂使的时候也会闻到。
但与魂使不同的是，这个气味里还有一丝诡异的药香味。
“是鬼王！魕嫏还在房间里！”
江云鹤抛下这句话，飞快的推开了房门，直接从楼梯缓台翻了下去。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紫色渐变发的男人，这男人长得漂亮，紫色的眼睛深邃又明亮，而此刻他和魕嫏面对面站着。
这一瞬间，江云鹤怔楞了一下，从脚底涌上一股寒气，凉的她一哆嗦。
她不敢保证魕嫏还记不记得，但是她是记得的。
琛泫懿。
魕嫏当然记得。
从被引出到见到琛泫懿这个人开始，她的心就深深坠了下去。
其实许多年过去，有些人已经物是人非，再难追溯了。
然而，魕嫏想，她一生也不会忘记那片被血色染红的雪天。
“真是晦气！”女人唾了她一口，她下意识捂住了头：“不愧当年人家大师给你算了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名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晦气！”
那时候的魕嫏还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母亲会用世界上最伤人的话来对待自己的女儿。
后来很久，她看遍了世间的苦意，才慢慢懂得，世间人的苦难都不是人的罪，命运才是那个最大的恶人。
但那时候她还年幼，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时候，心底也是有一点认同这句话的。
魕嫏魕嫏，听起来就像是个论鬼神的名字。
但她仍然想，如果这样子安安稳稳地过下去，有一个家也很好的。
更何况，虽然她的父母并不喜欢她，但她预知的力量确实帮助她的家人避开了很多劫难。
而且她还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少年一头紫色渐变的头发，总是很温和的安慰她。虽然他没有办法带她远离家里的那些纷争，但是每次她被父母打了一身伤，他都会偷偷翻过高墙给她上药。
于是年幼的魕嫏总是好奇，高墙的另一侧是什么。
她也曾问过，她问：“阿琛，那边都有什么？”
但是少年只是笑，没有回答她。
那一侧的天地，有带给她温和的朋友、有带给她缓解伤痛的良药、有一切一切的美好。
可惜命运从来不肯善待苦命人。
命运给她的预知能力，不能逃掉那年的冬天下的多少年来最大的一场雪；而她第一次离开高墙，也并不是去迎接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