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夫人被关押进大理狱已足足三日,狱卒轮番上阵,却什么都没问出来。
“大人,这妇人嘴硬,要不咱们给她上上刑,我就不信撬不开她的嘴。”一直默默跟在叶辰安后面的寺正斟酌了半晌,终于开口道。
他偷偷瞟了眼面色不虞的叶辰安,却在心里不屑地嗤笑一声。这新上任的大理寺卿,虽说才高八斗,却是太过心慈手软。自从他上任后,大理狱中的刑罚便再未用过了。以往那些犯人倒也还算配合,可如今遇上个臭石头,他们就彻底没了辙。
从前魏大人在位时,可不像他这般优柔寡断。好歹也是魏大人培养出来的弟子,怎得这般小家子气?
寺正心里琢磨着,面上却不敢显露。
叶辰安跨出大理狱,看了眼日头,不出所料地否定道:“严刑逼问,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行。”
寺正只能点头称是,嘴里不住赞着叶大人宽厚。
叶辰安候在大理狱门前,看向远远而来的峭拔人影。待来人走近,叶辰安这才拱手行礼:“沈少傅。”
沈寒山也欠身还礼,说道:“昨日太师来看刘夫人,不慎落了块玉玦,命我来寻一寻。”
叶辰安明了,点了点头。昨日郝太师确实来过一趟,说是替刘中丞来看看刘夫人,他也不好阻拦。
可他的目光却不自觉地望向沈寒山身后跟着的小厮。那小厮低垂着头,规规矩矩地站在两步开外。
沈寒山顺着叶辰安的视线回身望了一眼,笑说道:“这是太师府上的小厮,我不曾见过太师的那块玉玦,这才让他随我一起来找。”
既然是太师的意思,叶辰安便也未再多说。而沈寒山此前也奉太子之命协同大理寺查刘芸一案,多番助益,他对沈寒山倒也信得过。
叶辰安颔首:“沈大人自便。”
他柔和一笑,便朝着大理寺正殿而去。
沈寒山见他走远,这才朝着身后的小厮说道:“走吧。”
那小厮谨慎地抬起头,却是一张清丽无双的面容,只是脸上被刻意抹了灰粉,略显黝黑。
沈寒山眼含笑意地看向女扮男装的卞宁宁,颇有趣味。他倒是从未见过这般的知宁郡主,倒真像个神清骨秀的小少年,除了那双漂亮过了头的眸子。
回过神来,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大理狱。
卞宁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大理狱。上次因着莺歌蛮娘一案,也来过一回。过了这许久,大理狱却一如既往地阴暗瘆人。
行了一会儿,沈寒山在一间牢房外停下。卞宁宁抬眼,就见到了正枯坐在角落中的刘夫人。
再不复往日光鲜亮丽的模样,一身锦衣沾了污尘,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卸了珠钗的长发耷拉在身后,蓬头垢面,与三日前的刘夫人判若两人。
刘夫人双手抱膝,过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牢房外站着的两人。她咧开嘴凄惨一笑:“沈少傅来看我的笑话了?”
沈寒山立在牢房之外,身后的烛火将他投成一道暗长的黑影,映在刘夫人身前。
“刘夫人不必自暴自弃,本少傅是来兑现赌约的。”
刘夫人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不知过了多久,她这才挪了挪身子,刨开身下的草席,摸索了半天,竟是掏出了一个明晃晃的东西。
是把匕首。
刀刃锋利无比,闪着寒光。
沈寒山并不意外,定定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卞宁宁却缓缓蹲下身,朝着刘夫人说道:“郝太师亲自送了这把匕首来,你对他难道还心存期待吗?”
一行清泪落下,在刘夫人脸颊之上留下一道乌黑的泪痕。
昨日郝盛远来见她,她高兴极了。虽说面前之人年近花甲,日日操劳已一头白发,可她却只觉那张脸,是她在这世间最大的挂念。
郝盛远替她理了乱糟糟的鬓发,擦去眼角的泪痕,一脸疼惜地看着她。
她千般万般的委屈难过,却只需轻轻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就足以抚平一切。
她坚信,他会救她的,她一定会赢下那个赌约。
郝盛远拥着她,用渐渐爬上皱纹的大手一下一下轻抚她的乌发,用尽了温柔:“玉欢,你自小跟了我,却为我受尽委屈。”
她将自己困在他的怀中,摇头:“不,都是玉欢心甘情愿的。”
“既如此,那玉欢就再为我做最后一桩事,可好?”
她坐直身,抬眼看他,却再看不见方才的绵绵情意,唯有凌厉的精光。
“了结你自己。”
郝盛远握住她的手腕,从身后掏出了一把没有刀鞘的匕首,稳稳地放在了她的手心。
“别让我等太久。”
她赌输了,他是来劝她去送死的。
刘夫人将匕首拿在手中把玩,一时欢欣,一时哭泣。
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