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礼这话一出,萦绕在卞宁宁心头的疑惑,便如风吹晨雾般散了开来。
她终于知道遗风给她的熟悉感来源于何处了。遗风的眉眼与她,确实有几分相似。只是她无法直观地对比二人的样貌,一时迷障了。
沈寒山却毫无反应,似是全然不惊奇于这个发现。
而遗风却颇有些懊恼地看了刘礼一眼:“小崽子眼光倒是不错。”
刘礼全当是在夸他,笑得灿烂。
话已至此,卞宁宁也终于从千万种可能中找到了最靠谱的那一个。
遗风,亦枫。
淡然的面容好似出现了一丝裂纹,她浑身紧绷,背脊挺得笔直,朝着面前的男子十分艰难地唤了句:“九王爷。”
可卞亦枫似乎对这个称呼却并不满意,拿着扇子又给了卞宁宁一记凿栗:“什么九王爷,如此生分,宁儿该叫我一声九皇叔。”
卞宁宁所有的侥幸霎时化为灰烬,原来他真的识得她。
明明是燥热难耐的夏日时节,面前之人却好似一尊冰骷髅,传来骇人而刺骨的寒意,让她后背生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难怪他会问她认不认识他,原来是从昨日开始,他就已经看穿了一切。
“这是什么眼神?见鬼了?”卞亦枫抬起扇子就想再敲,却被沈寒山给拦了下来。
“九王爷还是不要用这等对待小孩子的做法了。”沈寒山望了眼惊到失语的卞宁宁,眼里染上笑意。
“哟,不得了,沈少傅也会怜香惜玉?平冶闺秀们若是知道沈少傅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只怕睡着都会笑醒。”卞亦枫摇着扇子打趣,瞧着面前二人,俨然一副看八卦的模样。
卞宁宁平复了许久,这才终于压下心中的惊惧,唤了声:“九皇叔。”
卞亦枫哎了一声,音调故意拖得冗长,转了好几个弯,似是对这一声九皇叔十分受用。
“九皇叔为何会在天茴镇?”卞宁宁稳住急促的心跳,表面仍是一片镇定。
她之前就因着温仪的事情问过沈寒山,卞亦枫此前确实一直不在平冶,却没想到竟在此处碰上。
“你九皇叔我潇洒恣意,想去哪就去哪,不行吗?”卞亦枫凑过来,咧着口白牙笑说道。
卞宁宁没有再接话,一阵沉默。她下意识看了眼沈寒山,却见他给了自己一个沉着的眼神,让她心下的焦躁淡了几分。
“那九皇叔接下来准备如何?回平冶告发我吗?”她将被风吹乱的碎发别于而后,便又是清冷利落的模样,一如她现在的心境。
若是卞亦枫当真要告发她,担心也是徒劳,她自会想办法对付他。即便这个人是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九皇叔,她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可谁知她这话却惹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令她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心,潭月般的眼眸映出一片波澜。
卞亦枫笑弯了腰,半晌后才终于止住了笑意,说道:“难怪不肯认我,竟是在担心这件事。”
说罢,他又抬起手肘戳了戳沈寒山,压低声音问道:“你没告诉她?”
沈寒山回看他,不语。
“磨叽,你也真够能憋的。”卞亦枫斜着一双媚眼将沈寒山上下打量一番,似有几分鄙夷,又有几分慨然。
“放心吧丫头,我跟那死老头本就不对付,告发你做什么?”
卞亦枫说的死老头自然是郝盛远。
卞宁宁松了口气,悄悄抹去手心的冷汗,不自然地牵了牵嘴角。
“更何况,我跟你父王关系好着呢,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一眼就认出了你来?”
“当真?”卞宁宁皎白的脸上染上一抹亮色,期待地看向卞亦枫。
她从未听说过这个先皇最小的儿子与他的父王交好,但若不是如此,卞亦枫如何能识得她?
“自然,从前你父王老给我送你的画像。天天看,烦都烦死了。”
卞亦枫摆摆手,似是十分烦恼的模样,可卞宁宁依然捕捉到了他眼底那缕怅然的笑意。她也粲然一笑,忆起从前父王总是逢人就夸赞她长得好看,久违的愉悦攀上心头。
她从未见过卞亦枫,却确实听父王多番提起过。但以往她总是不愿听这些,所以每次父王同她讲的时候,她都敷衍了事,因而只记得些大概。
先皇共有五子四女,卞亦枫便是最小的一个,也是众多皇子最格格不入的一个。
卞亦枫生母起初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浣衣女,可因生得美无意得了先皇的垂爱。可帝王之爱本就如缥缈烟云,浮华过后便只剩血淋淋的现实。
失了宠爱的宫女,在危机四伏的后宫,却连个全尸都没落下。而当时,卞亦枫才五岁。
思及此,卞宁宁看了眼身旁正乖乖吃着馄炖的刘礼,心里泛起一阵难过。
他当时,也就跟阿礼一般大吧。
“丫头,想什么呢?”卞亦枫用筷子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