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而进时,倪定看见万年坐在角落,已经将他的外套叠得很整齐。
像是困了般,万年偏头枕着沙发,看模样已经抵挡不住疲惫,自顾自安安静静地补起了眠。
倪定膝盖上泛起了一阵若有若无的酸意,走近后,他没低头去看万年哭肿了的眼睛,只拿起外套替她随手盖上,转身坐到了沙发另一侧。
雨已经小了许多,范郦接了个电话,不知听见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朝倪定神情复杂地看了几眼后,很快就离开了包间。魏承天和贺芙则唱累了,坐在一旁商量起了一会儿吃什么。
屏幕上放着一首粤语老歌,女声缱绻柔和,万年并没睡着,只是侧躺着不想回头,留给了倪定一个格外安静也格外倔犟的背影。
约莫过了一首歌的时间,万年微微颤着睫毛睁开了眼睛——她眼前有一面玻璃,是KTV常用的装饰玻璃,颜色是昏沉沉的墨绿色,表面则是由一块块更小的方格子玻璃组成的,一眼望去凹凸不一,只能映出屋里模模糊糊的人与景。
那玻璃里就有倪定的身影。
万年揉了揉眼睛,小心描摹着那一截身形轮廓,视线得以凝聚后,看见倪定坐在沙发另一端,竟也正偏头看着她。
霎时,万年不自觉放轻了呼吸,用力眨了眨眼后再一睁开,就看见那个昏沉沉的身形轮廓岿然不动。
是错觉吗?
她没忍住回过头去,看清倪定正认真望着光影闪烁的屏幕,根本没看任何人。
而此时此刻,不知为何,倪定的神情莫名让人感到有些遥远——耳熟能详的旋律里,他那样安静地坐着,一动不动,任由流动的灯光打在脸上,五官迷离却又无比英俊,像是一具线条锋利、质感冷硬的大理石雕塑。
万年认真看着倪定,只觉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让人猜测不透,既像是在无所谓地放空着大脑,又像是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认真思考着什么。
朝倪定望了会儿后,万年吸了吸鼻子,视线想要锁定那一方角落,却又矛盾地不忍多看——她已经意识到了,现如今,哪怕只是朝倪定多看一眼,她心里都能漫进滔天巨浪般的委屈。
万年难过地转过了身体。
开门声就是在这时响起的,紧接着,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也与之一同响了起来,一步、又一步,从歌声的间歇里徐徐传来,像一声声无规律的别样呼唤。
那声音很沉,似乎越来越近,意识到那动静可能来自倪定,万年心神一荡,还没坚持两秒,就又没出息地回过了头。
真的是倪定,他突然起了身,在范郦推门而进的同时,也正一步步朝万年沉默而来。
万年嘴唇动了动,忽然之间,连叫倪定的名字都生疏了不少。
半晌,她轻轻咬了咬嘴唇,和倪定错开视线后,终于,格外不熟练地开了口:“定哥。”
闻言,倪定在不远处站定了几秒,却没看向万年,淡淡嗯了一声才继续往前。
走近后,他似是公事公办般开了口:“要睡也换个地方,别睡在空调出风口下。”
万年点点头:“刚刚太困了。”
倪定微微挑了挑眉,目光这才凝向万年。
犹如房间里流动的灯影一般,倪定眼眸微垂,视线从万年脸上若有若无般拂了过去,只是一看清她通红的眼眶,却又像一无所觉一般,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然而没过一会儿,就在万年颓然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倪定终归还是开了口。
他看着万年,轻声问:“哥哥送你回去睡会儿?”
万年连忙摇了摇头:“没事,我已经不困了。”
说完,立刻意识到自己这话明显前后矛盾,又朝倪定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刚刚我想唱歌来着,但是怕魏承天哥哥笑我五音不全……”
“你唱你的。”倪定起身帮万年拿来了话筒,“管他干什么?”
话筒放在桌上,或许是由于离手机靠得太近,突然发出了一声格外尖锐的长鸣,倪定因而将其举起,直接递到了万年眼前。
万年又踌躇着咬了咬嘴唇,并没立即接过。
而她身前,倪定也并不催着她去拿,只安安静静地举在手里,像是一种无言却默契的鼓励。
倪定太好了。
忽然间,万年鼻头一酸,越发觉得,她不能毁了这一刻,不,她不能毁了和倪定有关的每时每刻。
“妹妹想唱什么?”万年怔神时,不远处的贺芙看出了她的犹豫,起身走到了点歌台前。
“是最新点的这首吗?”贺芙问万年,“姐姐帮你切到这首了哦。”
万年这才接过了倪定的话筒,只是一接过,就返身递回给了贺芙,难为情地摇了摇头:“谢谢姐姐,我不唱了,我唱歌一点儿也不好听……”
说这话时,万年声音极小,话一说完,转头,对上倪定的眼睛,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了——她看得出来,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