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施再也吐不动了。
到最后她早就吐不出什么东西，只有一些清亮的液体，烧的喉咙作痛。
她拿过仇海宁递来的水漱了口，撑着大腿挣扎着站起来。
羡北城人口八千上下，统共四个城门，乐施等人是从北门进的城。
被丢弃的尸体大概有几百来具，都挤压在一起，分不清彼此，被一圈不知从哪拆下来的墙砖远远地围着，在城内与尸堆中间隔出了一大片空地。
但就算除去上了战场的，除去这里的尸体，再除去早早跑了的权贵，羡北应该还是有上千人的。
乐施继续向城内走，寻找剩下的羡北百姓。
然而越是往城内去，路边的尸体越多，同样缩在角落里，面黄肌瘦，沾着排泄物和呕吐物，死状凄惨。
她一路过来心里跟着数，仅仅是北门进城路上的尸体就有几百具了。
进到城内极深，依旧没找到活人的影子，她甚至都要以为羡北城内无人幸存了。
再走过一段路，乐施听到了雨以外的声音。
人的唉声竟然如此美妙，她追着嘈杂的人声，踩着雨，溅了一身泥水也不在乎，跑过一座又一座布满创痕的建筑。
最后，乐施在城内唯一的粮仓附近，也是城中唯一干净的地方找到了余下的百姓，约是只剩了两三百人。
城中人见到有外人到来，如临大敌，待看清了来人的相貌服饰，才站出一名郎中模样的人，小心问道：“来者可是大宣子民？”
“正是羡北乡民。”乐施高声应道，“我们来自小罗山中，听闻羡北沦陷，是来城里救人的。”
“来晚啦！”医者痛惜不已：“这羡北城已名存实亡了！”
乐施的心沉下去了。
她向前迈了一步，倾身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会有......”回首向来路望去，“为何会有如此多的伤亡？”
“唉......”医者拍着大腿哀叹，“老天爷不仁啊......”
经医者解释，乐施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自从县令带着达官权贵北逃后，羡北就陷入了无人管理的混乱，剩下些守卫有心而无力，虽然奋力抵抗，但远远不敌渡念之的精兵，不到一日就丢了城。
医者说，城门口挂着的那一溜脑袋就是这群守军的，他们被杀红眼的渡念之关押起来，不久前杀鸡儆猴全被砍了头，躯体则一同仍在四个城门的空地了。
城门旁堆积如山的尸体也是渡念之屠杀的。
渡念之进了城后封锁了城门，大肆搜刮百姓。但羡北城内最值钱的早就被权贵们带走了，带不走的也被藏了起来，剩下的百姓家里根本翻不出多少银两，掏不出银子，就算反抗，凡违抗者皆被斩于刀下，尸体都被渡念之随意堆在了四方的城门旁。
若不是因为渡念之带的兵少，现在堆在城北的尸体就不会只有几百具了。
抢不到钱财的渡念之想了个办法，他要羡北人民去偷盗，互相抢劫，挖人家的坟，一个月后，谁家凑够了银子，谁家就能用银子买自己的命。
之后这一个月的羡北，是言语所不能描绘的地狱。
说到此处，幸存的人们成群的开始颤抖，之中有人呜呜哭泣起来。
就在羡北百姓几欲心死之际，江水漫进了城里。
过去大涝时，羡北城也曾有过遭灾的记录，渡念之担心万一水真淹了羡北就得不偿失了，便打算率一半精兵进山避洪，留下一半精兵守城。
“那，为何汕姜军直到水退才出城？”
“因为汕姜人在羡北城脚下挖到了先人陵墓。”医者回道。
羡北选址在山南水北的高地，其地下有前朝陵墓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了。
“汕姜人就是群疯狗！”医者大骂，“一见了有墓可盗，就不管城内进水了。”
事实证明，羡北少灾不是吹出来的，那些日子还下着大雨，水最高的时候也不过涨到脚腕而已，注定是淹不死人的。
“但汕姜人最后还是出城了......”乐施念道，“那渡念之可是一手持巨刀的光头壮汉？”
医者回应：“此人正是渡念之，姑娘怎知......”
乐施：“天公作美，渡念之与他的几百精兵进山时遭遇泥石流，当场殒命。”
“哈哈哈哈哈哈！”医者听后仰天大笑，“好哇！死得好哇！”声音中带着浓重的悲切之意。
待到医者平复了心态，乐施接着问道：“可其余精兵呢？城中居民怎么也只剩了你们？”
“唉，别提了。”大夫捶胸顿足道，“全都死在疫病里了！”
“疫病！”乐施的声音破了音，“怎会有如此规模的疫病滋生！羡北过去遭受洪水明明从未有过疫病的记载！”
“本来是不会的。”医者摇摇头，“可渡念之将尸体随意堆砌在城